温岭夹糕如何申请非遗(温岭小吃嵌糕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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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岭夹糕如何申请非遗(温岭小吃嵌糕作文) 第1张

国师怎么还是黑化了》作者: 脆桃卡里   本文文案:   鹤知知活了十七年,才知道自己是一本书里的恶役女配   书中,她利用自己身为公主的地位权势,囚禁摧残书中的国师,夺走他的贞洁,玷污他的信仰,给他带来无尽的心理阴影,最后变成一个反派。

  后来国师终于黑化,利用公主搅乱朝政,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最后把公主的尸骨做成箱笼,放在枕边   鹤知知痴呆地看向被她绑在椅上的国师   月鸣殿中幽香袅袅,国师的乌金坠边袍迤逦一地   她现在还坐在国师的腿上,身子还在余颤。

  睢昼抬起眼来看她,额上有汗,嫣红的眼尾似乎藏着滔天恨意   鹤知知:…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已犯之错无法挽回,鹤知知只好尽全力从其他的途径弥补睢昼,以改变自己的结局   她尽力控制自己不再接近他,满足他所有大大小小的心愿,对他的信仰比他自己还虔诚,最后及时落下一纸圣旨,让他云游四海,双手为他奉上自由。

  鹤知知以为大功告成,睢昼却撞开了殿门   他一手死死掐着替鹤知知藏玉玺的太监的脖子,一边似笑非笑地转头看向鹤知知   “公主想要让我去哪里?”   他的眼尾,比那日还要猩红,如同泣血   …他怎么还是黑化了!   剧情线文案:   宫廷荆棘,大漠黄沙。

与君同行,终成坦途   1.轻松基调,剧情感情参半,因为不会写剧情线文案所以很短TwT   2.1v1保甜   3.架空,私设多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公主:我真的不是国师控!   立意:相偕相伴,彼此保护,彼此成就。

第1章   梁柱焦塌,屋宇倾覆   浓烟从尸野之中升起,四下空荡,寂静如拔舌地狱   唯有一人坐在烧成焦炭的残垣废墟上,身形疏朗挺拔,满身清气,如朗朗明月耀映青竹   他翩飞衣角上,原本象征着圣洁与仁爱的莲花沾染上浓黑的污浊,长袖滑落,露出分明腕骨,修长双手合掌捧着一个玲珑木匣,里面装着森森白骨。

  国师袍圣洁端凝,不泄露一丁点儿多余之处衣扣顺着宽阔胸膛一路紧扣而上,裹至突兀喉结之下   男人穿着一身白塔莲花,容颜俊朗,在这奇诡景象中简直近妖,望着手中白骨,双眸浸润满足笑意   窗沿“啪”的一声,鹤知知呼吸微滞,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暖风徐徐,是睡前没支好的窗扉发出声响   粉色花瓣从窗外乘风而入,飘飘摇摇坠落到唇边,鹤知知翻身爬起,从唇瓣上摘下花瓣,拉开门扇   屋外有婢女守着,见她出来,忙福了福身迎上:“公主”   “国师呢?”鹤知知任人给她披上外袍,一边问。

  “在院外候着,已有半个时辰了”   鹤知知曼步朝门外走去   院子里种了关山樱,四月暖风一过,花瓣簌簌而下,从人的发梢间穿过,触过肩头,在地上铺开一层重重叠叠的淡粉   鹤知知裙摆逶迤,走到院门外,花树下果然站着一个清朗俊逸的男子。

  他乌发落在背后,并未挽成男子常见的发冠,只在额间戴着一枚坠饰,映得双眸如星   他看见鹤知知走来,长睫微抬,在她面上一扫,又迅速落了下去,静立不动,仿佛比他身后那棵花树还要寂静端凝   他身边跟着一个小童,脑后扎着圆髻,弯腰给鹤知知行礼,眼中却有隐约倔强忿色。

  任谁被晾在外面半个时辰,也不会好受   更何况,国师本来身份尊贵,若不是迫于这公主的强权,根本不会来这里   鹤知知径直跟国师打了声招呼:“睢昼,你来啦”   睢昼沉眉凝目,没有应话,在旁人眼中,显然是这两人不大对付。

  鹤知知让睢昼同自己一起进了院子   这是公主别院,在宫中一处夹城中花木繁多,在这芳菲春月,处处弥散着暖暖香气   厅中摆着一张长桌,睢昼在桌边端坐,微微垂首,替鹤知知讲解经法   如此习惯已经维持数年了。

  自公主及笄之后,便常常称自己心悸不安,非要国师亲自诵经才能好些,于是只每隔七日,便要将国师召来讲经,在她房中一待便是整整两个时辰,雷打不动,风雨无阻   可公主每晚都睡得安宁,甚至白日里若无人打扰,也能卷着被子睡上一两个时辰,实在看不出她自述的那心慌脆弱模样。

  更何况,此时国师漫谈深言大义的声音如玉落水中,禅理自现,便是一字不识的莽夫听了也要心向往之   公主殿下却只支着腮帮,在一旁倦倦地吮着绒丝糕,一点也看不出沉迷教义的模样   谁都知道,什么传习讲经,只是借口而已。

  随便找个由头,便能将国师拘在屋子里一整日,整个金国上下,也只有这位最受宠的公主才能这般肆意妄为   国师大人并非凡俗之人,他诞生之时天边辰星齐齐闪耀,被预言为前后三百年再难得一见的超世之才   他长大后,也果真应证了此番预言,如今整个大金,怕是再也找不出比他更智慧的人,理应当做瑰宝玉石一般,高高捧在鹅绒垫上。

  可公主殿下行事骄纵,常常因为一些小事劳烦打扰国师   只可惜,金朝如今大权是由皇后执掌,公主殿下是皇后唯一的女儿,便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谁又敢违背她的决定?   哪怕国师大人身为世间不可多得的瑰宝人才,也只能委身于此。

  门外偷偷探头的年轻婢女打量了长桌边两人好几眼,才小心地缩回去   她一面替国师大人觉得不值,一面看着那两人坐在也处,又忍不住悄悄激动   国师不能娶妻,却生得如此姿貌,好似月宫中的仙人降到世间一般,也难怪公主会起了邪念。

  只可惜,能觊觎却不能得到,只好天天将人捉到宫里,哪怕放在眼前看着,也算一种安慰   此情,真是太过缠绵!   比话本还要感人得不行不行的   屋内,鹤知知咬下一口绒丝糕,闷闷盯着睢昼   自打胎穿到这里,当了这个公主,如今已有十七年。

  十七年来,她总是做一些怪梦,梦中总是焦炭废墟、国破恨别的场景,还有穿着国师袍却手刃生灵的男人   梦中的细节十分具体,真实得好似亲眼所见   一位资质千年难遇的国师,本应成为人间璀璨明珠,却一朝被恶女欺压强迫,坠落红尘炼狱。

  失了贞洁,失了佛心,生活中的一切都被毁去,他恨极恶极,转念成妖魔,不仅亲手斩杀了那恶女,还利用国师身份窃权覆国,带给人间生灵涂炭   梦中的国师,便是睢昼——如今这一任的国师,她眼前的青年   她与睢昼自幼相识,眼见着他从一个玉雪孩童逐渐长得越来越像梦中的模样,便深深明白,那个反复的怪梦,其实是个预知梦。

  于是从幼时起,鹤知知便牢牢地盯着睢昼,心里偷偷提防、时时注意他是否依旧一心向善、佛心清澈,谨防他走向歪门邪道   那几年还算顺遂,睢昼果然展现出惊人才华,一心扑在经卷上,并无其它异常   但鹤知知并未因此放松。

  及笄后,她反而愈发警惕   年幼孩童毕竟对男女之事无甚感触,但如今睢昼已经长大成人,想必那梦中诱人坠入深渊的恶女也很快就要出现   身为公主,鹤知知有这个义务,不让睢昼被那梦中恶女所诱,祸乱朝纲   再者说,鹤知知和睢昼自幼相识,也不忍看他落到梦中结局那般田地。

  所以鹤知知自告奋勇,主动担起监管之责,想尽办法督促睢昼一心向善就如一个心怀远大抱负的果农,含辛茹苦地守着小树苗,希望他莫要长歪   她这样辛苦,也算是尽了些许对大金的责任   鹤知知其实也很清楚,自己对睢昼的看管实在是有些紧,外面偶有风言风语,说她手段霸道专横,辜负皇家公主娴静名声。

  可是她的这一番苦心,实在无法对外人说明,只好先担着这骂名   只要这一劫平稳度过,她自能将自身洗清   鹤知知腮帮动来动去,将绒丝糕的最后一缕甜味吮去,目光依旧盯着睢昼,很是深沉   许是落在脸上的目光太过直接灼烈,睢昼便是雷打不动的心境,也难以顶得住,余光往鹤知知轻轻瞥去,翻动书卷的手略停了停。

  长袖微卷,露出一截如玉腕骨,与梦中映着月光的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此时这双手捧着的是清香经书,梦中却捧着女人的头骨   鹤知知凝望他的手腕,眼神复杂纠缠,眉心紧蹙,不知想到何处,忍不住轻啧一声   “公主可是有不认同之处?”他轻轻放下书卷,端坐的脊背清朗如竹,问话声淡淡的,自带骄矜气度。

  “啊?”鹤知知被他问话,摆了摆手,“没有,国师讲经讲得甚好”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   “哦”睢昼应声,或许是他常年浸润在高塔云端,嗓音凉凉的,目光也是凉凉的,“既然公主不是对经文不满,那便是对我有所不满。

”   那倒也不是   鹤知知摸了摸脸颊,只得又转口道:“好吧,其实我的确对经书有不解之处”   她垂眸一看,见睢昼的手指正搭在某处经文上,猜想大约方才便是讲到此处,于是信口道:“你方才说,‘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我觉得不对。

”   “哦?”睢昼依旧以那凉凉目光看着她,缓缓抬起衣袖,手指也跟着落到了书页上角的另一处,眼神也跟着移动,“可我方才讲的是这一句”   那一句写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是吗,哈哈,哈哈”鹤知知干笑两声。

  睢昼静静望她一眼,似是不大高兴,收起书卷,抽开拉绳仔细系好,从长桌边起身   “这就要回去了吗?”往常都要待满两个时辰   鹤知知试图挽留,睢昼神情冷凝,半边侧脸如月一般掩在垂发后,并不搭理   鹤知知上手拽住人的腰带,要强行留他下来。

  睢昼一顿,垂眸凝着自己的腰带,沉声问:“公主既不听经,又不信佛,留我作甚”   鹤知知确实并不信佛,之所以每隔七日叫他过来,只是为了确保他每周的确有念满两个时辰经而已,这样有助于他稳定道心   “你念你的,我虽不听,但也可以解闷嘛。

”   清朗如月的国师,竟被人当做解闷的玩意儿,睢昼不露声色,身后的小童却咬了咬牙,眼眶也红了   公主此番行径,实在是太过分   鹤知知却还有更过分的   睢昼想要拂开她,她却执着不放,睢昼似是忍耐道:“公主不听,我又何必读。

留我在此无事可做,岂不让公主更加烦闷”   “怎么会无事可做?”鹤知知铁了心要留他待满时辰,免得坏了习惯规矩,下次他又要找借口提前离开   鹤知知目光四下一扫,扫到桌上一盘核桃,道,“那你剥核桃,什么时候剥完什么时候回去。

”   偌大公主别院,会差一个剥核桃的下人?   公主殿下再尊贵,也不能把国师这样消遣   睢昼身后的小童气急起来,不管不顾撞了上去,想要抢回自家大人   却不巧一头正好撞在鹤知知拉着睢昼的手臂上,鹤知知也是使了实实在在的劲力,这一撞一拉,竟将睢昼的玉带给扯断了,衣袍散开来,玉扣掉在桌上,叮叮当当作响。

  睢昼衣襟散乱,衣摆飘扬,被鱼白里衣裹着的一截窄腰被迫暴露人前,他无言看着鹤知知,面色似有几分僵硬 第2章   鹤知知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   更没想到,原来国师藏在宽袍大袖下窄瘦有力的身板,很有风姿绰约的潜质。

  鹤知知不过是本能地多看了两眼,睢昼身边那个小童已经又红着眼咬紧牙关,一副要冲上来与她拼命的架势   睢昼轻轻伸手拦住,那刚犯过错的小童委屈地缩回去,也不敢再乱动   鹤知知总算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扬颈朝外喊道:“福安!”   房门大开,一位一脸慈和笑模样的公公微微弯腰站在门口。

  门内的情形昭然于人前,不知从哪里传来几道暗暗吸气声   鹤知知指了指桌上四处滚落的玉扣,道:“国师的玉带坏了,帮他补一下”   “是”福安笑眉笑眼地应了,在自个儿身上摸来摸去,竟当真很快从袖口里摸出一个绣花针绵绵包。

  “不必”国师伸手拢住自己的衣袍,挡住福安的动作   他脸撇向一旁,脸上的白皙不知是肌肤本来的玉色,还是被冒犯后气得脸色发白   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可怜   鹤知知咽了咽口水,仍执意道:“补好再回去”   好不容易来一趟,当然要留满他两个时辰。

  睢昼神容如月,逸散着清清冷冷的光   他低垂着头拽紧自己的腰带,咬字加重:“不用”   于是扯过自己的衣襟,勉强整齐几分,拿起经书大步往外走   鹤知知只好对着他的背影补充道:“七日后再来啊!”   小童赶紧弯腰抱起桌上的笔筒宣纸等物,不敢对鹤知知使脸色,只好愤愤瞪了福安一眼,忙不迭地跟上睢昼的背影。

  福安依旧笑呵呵地,看着国师走远,才回头道:“殿下,国师大人似乎不大高兴”   鹤知知亦看着睢昼的背影   “无碍,左右也不是第一次惹他生气了”鹤知知想了想,道,“着人去月鸣殿守着,直到戌时,若是有闲杂人等出入,立刻来报。

”   “是”   这也是鹤知知长久以来的习惯了   若是可以,鹤知知定会日日都将睢昼召进自己的宫里,由自己亲自看管着,断绝他与其他女子的接触,这样才能提供最大的保护,免得让他被那梦中的恶女给玷污了清白,以至于黑化屠国。

  只可惜,国师身份毕竟尊贵,她最多也只能七天叫他来一回,于是其它的时候便只能叫自己的暗卫守住睢昼的住处,时刻监视   如此一来,公主对国师的独占欲金露殿上下早就人尽皆知   公主口中的“闲杂人等”,底下人都心领神会,其实就是指陌生女子。

  公主醋劲大得很,简直连月鸣殿寄居的野鹤都恨不得一只只检查是雄是雌   鹤知知并不知道底下人的想法,回头看一眼桌上的狼藉,揉揉额角道:“瞳瞳,把这儿收拾了”   门外的小婢女应了一声,小碎步进来仔细擦拭桌面。

  越擦脸越通红殿下将国师大人召进来,不过一会儿便扯断了腰带,殿下此前从未如此露骨过,今日还是头一回   瞳瞳看一眼门外的柳色,果然啊,是春意催人   话本里写的那些道理果然正确得不行不行的   鹤知知看着自己的小婢女脸色通红,鼻子吭吭喘气如牛,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伸个懒腰走进了殿内,翻那堆奏折去了。

  最近母后将一些琐碎事务挪给了她,鹤知知还未能完全上手,折子也批得不大熟练,需要多花些时间适应   睢昼领着小童点星快步回了月鸣殿,一路步履生风   月鸣殿位于和清池西北,在一座高高矗立的白塔上,距离宫城中心有些遥远。

  这座白塔是百年前皇廷专门为国师修建的,象征着大金至高无上的月鸣教中心   大金的历代王侯将相,大多都是月鸣教信徒,上行下效,几乎所有臣子及其家眷也都信奉月鸣教,唯独如今这位中宫皇后和公主,从来与月鸣教无缘。

  月鸣教在百姓心中的影响力极其巨大,可谓一呼百应,在某些方面,甚至比皇权的威力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国师身为月鸣教的掌管者,则是天下身份最独特之人   虽然明面上,皇室是天下之主,国师的权力低于统治者,但实际上,国师一人的地位便几乎能与整个皇室平起平坐。

  白塔高耸,靠近山峦,山间稀薄云起缠绕在殿周,烂漫生长的野树野花竟不约而同将花枝伸向殿宇,仿佛环抱着月鸣殿,甫一走进,真仿佛进了天上月宫   点星快步跑进屋内,挑了另一套月白长袍替睢昼换上,一面整理衣袖一面压不住恼怒道:“公主行事越发乖张,简直叫人可气!”   睢昼眼睫低垂,看不清楚在想什么,但面上的神色多少是有几分尴尬。

  看了看那被扯断的腰带,收回目光又忍不住挪过去看了看   如此几番,才慢慢舒出一口气,神色淡然下来,懒懒倚去榻上   点星说着说着,眼眶又红起来:“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越来越多,大人您明明是清风皎月一般的人物,却也被那些污浊之人天天提在嘴边。

”   “竟然还揣测您与公主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这这这,真是脏得让人耳朵痛!”   “今日大人这样狼狈回来,不知又被多少人看见,明日,明日他们只会传得更难听”   殿门外窸窣说话声,点星扒在窗边分辨了一下,发现又是公主宫中的人来了,正打听今日有谁出入国师殿中,还死乞白赖地站在门口,看那架势,又是不到戌时不会走了。

  点星气恼不已,有意提高嗓门喊道:“都是那公主惹的祸,连累大人声名受损,真是可恶!”   话音刚落,一阵凉飕飕的目光落到肩上,点星缩了缩脖子回头一看,正对上睢昼斜倚榻上投来的目光   点星知道自己失言,不甘不愿地收了声,回到他旁边来,专心替他奉茶。

  点星才十一岁,其实并不是仆从,仔细算算,应当要算是睢昼的小师弟   师父圆寂前不久将襁褓中的点星带回,虽没有明示,但月鸣殿内已经都将他当做师父的第二个徒弟看待   点星年纪小没有什么大志向,从未将自己看作前任国师的弟子,又对睢昼崇拜非常,于是丝毫也不计较身份高低,硬要留在睢昼身边充当小侍从。

  睢昼是点星心中最伟岸的人,自然舍不得他受委屈   吸吸鼻子嘟囔道:“大人,难道你不想骂两句出气?”   “往日不也是如此么”   睢昼在月鸣殿内坐姿远不如在外的端方,他斜倚在一条长榻上,劲瘦腰身尽显,长发微乱,宽大袖中生出幽幽檀香,偏头摆弄棋盘,语气已恢复了往日的淡定轻飘。

  大人竟是被欺压成习惯了么   点星握紧拳,终于将积压了多年的疑惑吐出:“那公主行事专横,可对其他人,并未像对大人这样冒犯她对大人不敬,大人却屡屡忍让她,这究竟是何故?”   睢昼稍稍顿了顿,解释道。

  “她没有恶意,也没有你说的那样可怕”   “对,她只是想控制大人你而已”点星认真点点头   睢昼微微蹙了蹙眉:“怎能这么说,也不是控制她只是,必须时常见到我,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做些什么罢了”   点星抱住自己的脑袋,“这不可怕吗?”   睢昼竟有些语塞。

  他目光悠悠抬起,似是回忆完了一桩往事,才道:“幼时公主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慎落入深水中,是她费尽心机将我救起,那一回她也吓得不轻”   “从那之后,公主便对我格外留意,也是源于那日留下的阴影你以为她行事骄横,其实她只是关心过甚而已。

”   睢昼语气平平,娓娓道来,沉稳声线中自带坚定人心的力道   点星不由得有些被打动,听完后,放下抱着脑袋的双手,怔怔道:“原来还有此等内情”   点星琢磨了一会儿,眼中敌意淡去大半,只道:“公主竟是一片好心。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公主太过珍重大人,才有这诸多手段罢但公主也不该如此不加遮掩,如今外面流言如云,听了总是叫人着恼”   睢昼听了,倒没再不悦,将一颗棋子推过一格,眉眼淡淡:“旁人要碎嘴,那也怪不着殿下我会找机会同殿下好好说的。

”   晚膳公主是陪着皇后一起用的   宫中人少,唯有这对母女在一起时,宫室内才有暖融融的味道   鹤知知替母后夹去一块芙蓉果,又从母后面前的碗里换回一块夹酥肉,吃得心满意足   她桃腮粉面,脸颊精致,换下厚重的公主朝服后,便是个瓷娃娃少女模样。

  挺翘的鼻尖沁出点点汗珠,圆润乌眸中映着烛光,显出几分幼兽一般纯稚,尤其在啃肉之时,更像小兽进食似的专注蛮狠   而一旁的皇后则完全是优雅美妇,每一举一动都怡然自得   母女同桌,没那么多规矩,皇后浅尝了一口去年新酿的雪梅酒,淡淡道:“听闻今日国师从你院中拂袖而出,可有这事?”   鹤知知咽下一粒肉丸,点点头解释道:“是,但女儿并非故意惹恼国师。

”   皇后听了这一句解释,就没有再多问,“嗯”了一声,只嘱咐:“把握分寸”   皇后对她从来是百分百的理解包容,只要是她亲口说出的话,皇后都会无条件地相信   哪怕是从前惹出了乱子,皇后也会替她收拾好,收拾完之后再同她该罚就罚,教她下回如何可以不再犯。

  鹤知知望着烛光下的皇后,眼眶中有些氤氲   鹤知知对前世的记忆不多了,隐约记得自己那时四五岁,小小的躺在病床上,终日受着痛苦折磨,养成了坏脾气   偌大的病房内,除了穿着无菌服的医生护士,她看不到别人。

  偶尔听见护士在病床边说话,说她家早就没了关心她的亲人,所有人都在等着她死掉,好彻底瓜分她身上的遗产   鹤知知当然倔强不肯死去,可生死不由人,一觉长眠过后,她发现她变成了个刚出生的婴孩,被人抱在怀中,细心呵护。

  对她来说,她上辈子遭受的只有痛苦,这一世却有母亲爱重,细心教养   她不会允许这一切被梦里那个恶女打乱,她要认真守护母后,守护母后的国家   先帝逝世已有十数年,他只留下了鹤知知这么一个女儿,这些年来,皇后替他执政,既不曾登基为女皇,也不曾从旁的宗室子弟中新立太子。

  但皇后治下,一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世人早已习惯   皇后转了个话头,又问起:“给你的那些折子,批好了吗?”   鹤知知点点头,应道:“都处理好了,已经分发下去,还有一应安排布置都已妥当”   皇后赞赏地瞥她一眼,夹了根碧绿叶白,慢条斯理嚼完道:“从明天起,内宫事务也交给你掌管。

”   鹤知知微微一顿,放下碗筷,手心彼此磋磨   “怎么?”皇后曼声问   鹤知知方才还吃得嘴唇嘟嘟,鼻尖冒汗,这会儿却没了那番肆意畅快:“母后……若是我能力不足,做得不好,岂不是辜负了母后的期望,也、也辜负了大金。

”   她隐约猜到母后的意思,可她只是想辅佐母后,还没想过承担那么大的责任   那可是整个大金   再说了,她身为公主,若真要如母后所言登上大统,不知会遭遇多少艰险阻力   皇后的目光似乎能轻易将她看穿,在她脸上停了一停,道:“不要紧,万一你父皇在民间还有个私生子呢?”   私生子?   鹤知知嘴边一圈油光,突然在饭桌上听闻了这么一个大秘密,眼神发懵:“……母后你说真的吗。

”   宫中除了母后,其余妃子都无所出,人丁的确寥落得不寻常   难不成,父皇真有什么私情在外?   鹤知知越想越吃惊,小声问:“母后,父皇真有私生子吗?在哪儿呢?”   皇后淡定道:“这不是还在找吗”   还在找。

第3章   “什么时候找到你父皇其他的孩子,你这个公主就什么时候休息,也再不用费神去操心那些事”   皇后淡然地低头吹茶   鹤知知无言   父皇都在皇陵安息十数年了,要是真有那什么私生子,早就已经浮出水面,哪还要到现在来寻。

  鹤知知这才反应过来,她又被母后唬骗了   鹤知知提了一口气,是她不好,不应该如此犹豫   身为唯一的公主,她理应以母亲为榜样,尽力去完成这份应尽的责任   哪怕她依旧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能够做好。

  但沉重的念头只在公主脑袋里转悠了一会儿,待到步行回到自己宫殿中,鹤知知又是一脸轻松神色   洗漱安寝,帐外一朵烛火幽幽跳着,鹤知知翻过来,又翻过去,莫名有些睡不着   她将一个多余的软枕抱在怀里,盯着朦胧烛火发呆。

  烛火光晕中,似乎暧昧勾勒出一件鱼白里衣,腰肢收紧,没入外袍之下   鹤知知出神地想了会儿,思绪竟慢慢平稳下来,很快眼皮渐重,沉沉睡去,也没做那尸横遍野的预知梦   数日后清晨,天边才刚泛白,鹤知知便被人从被窝里挖了起来。

  接任了内宫事务,鹤知知再不似以往清闲   一大早,各宫的太监嬷嬷蜂拥进来,你一句我一句地汇报这位妃子口干舌燥,想食荔枝,那位娘娘心情郁郁,想升三十两月俸,琐碎诸事,听得鹤知知脑袋都大   难怪母后要将这活计丢给自己。

  虽然头痛,鹤知知还是努力将内宫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每天被迫早起听这么一堆破事,鹤知知心中的疲惫与日俱增   好在,午后办事的人渐渐散了,小姐妹也进宫来找鹤知知玩耍   彼时鹤知知正躺倒在美人榻上犯困,窗外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小臂上,白光耀目,将那块肌肤暖到微烫。

  陶乐然是户部尚书嫡女,跟鹤知知素来要好   见鹤知知像条懒猫一般躺在那儿,便走过去促狭地在她腰上挠了一把鹤知知果然立刻卷起来,抬起眼睛看她:“是你啊”   “不然你在等谁?”   陶乐然奇道,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捻起一粒莓果扔进嘴里:“听说你最近忙得很。

”   “是啊——”鹤知知拖长了尾调,含含糊糊地抱怨,“的确有些晕头转向”   “乍然管事,总会有那么些日子不适应的”陶乐然唏嘘,劝慰了两句她翻动桌上的书卷,随口问,“你在忙的就是这些?”   桌上有一本厚皮封装的册子,里面全是娟秀小楷,看上去像是公主自己写的字,陶乐然好奇地拿起来一看,“哗”地感叹出声。

  鹤知知朝那边瞥了一眼,登时一怔,赶紧翻身坐起,一把将那册子夺了回来   她双手忙乱地将书册翻回去覆好,纸页翻动间仍然难免泄露出一些字句——   “元月二十日,国师饮牛乳后入睡”   “二月二十八日,国师多用一碟糖蒸酥酪。

”   陶乐然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就差没在桌上滚来滚去   倒不是因为纸上记载的内容有多好笑,而是因为鹤知知此时的表情   好似被人发现了藏得最深的秘密一般黑着脸不悦,又故作镇定地板起面容,鹤知知白了陶乐然一眼,将那书册卷起藏进襟前。

  陶乐然笑够了,才喘过气来,擦掉眼角泪花,撞了撞鹤知知的肩膀道:“这有什么,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的怪癖了”   “注意你的言辞”鹤知知严肃道,“我这只是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习惯而已”   鹤知知又歪头想了想,举证道:“母后安排给我的事项,我也会这样记录呀。

”   陶乐然又差点笑到岔气,摇摇头道:“皇后娘娘的嘱咐,桩桩件件都是大事,当然要牢牢记下你怎能和这个相比再说,你知道的这是不是也太多了些?我估摸着,我娘都不知道我昨晚吃用了什么糕点”   “别胡说!”鹤知知爬起来敲了她一记,起身去屏风后换衣裳。

  将轻薄纱裙褪去,换上一件束腿带风的绸缎裤子,很是轻便   陶乐然兴致勃勃地倚在美人榻上,边隔空欣赏着屏风后隐约透出的纤美肩膀轮廓,边挤眉弄眼地问道:“我说公主殿下,难道你就真没意识到,你在小本本上记人行踪的这个癖好实在有点……怪异?”   鹤知知从屏风后走出来,伸手让身旁婢女替她系好袖带,微恼地瞪了陶乐然一眼:“还顾着贫嘴,今日还出不出门了?”   陶乐然是关不住的活泼个性,她每回来找鹤知知,必是因为又在外边儿发现了什么新鲜好玩的事物,要带着鹤知知去看的。

  鹤知知也颇有默契,不用她多说,自行换好了出门的衣着,只是可恶,竟被陶乐然看见了那个册子,今日又被她好生数落一通   陶乐然也见好就收,默默示意自己会乖乖闭嘴   毕竟是公主,可不能乱逗,要是逗急眼了……   “说不定你也会把我今天吃了一碗绿豆汤,三块黄面糕,都写在你那小册子上!”   “你!”鹤知知举着团扇,一路追着陶乐然打闹出门。

  陶乐然嘻嘻哈哈,两个少女一前一后,沿着宫墙跑得自在如风   她们去了一处热闹集市   这儿是民间手艺人聚集摆摊的地方,向来都是熙熙攘攘,只是今日有一个角落格外热闹些   陶乐然拉着鹤知知,像两只轻灵的燕子钻进了人堆里,侍卫在后面急急忙忙跟上来,小心地帮她们开道。

  一群人围在正中央的,是一位半头华发的老者,他正面看上去有几分可怖,因为他原本是一对双目的位置,却长着一对肉瘤,显然是已经双目失明   他身边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垫饼、支钉等物,还有一缸和好的红泥。

  一个总角年纪的男孩儿挤上前,在他面前的铜碗里洒下一把钱币,老者偏头听了听响动,似是在分辨银钱数目   辨认完,老者招手让那孩童过来,伸手在他面上、颅骨等处揉捏几下,接着便将手伸进缸中,翻搅揉弄,捧出一团红泥,摸索着在他那张桌上,将红泥边转边捏成了一个肚腹滚圆、憨态可掬的形状。

  接着,他拿起小刀在正面雕刻几下,轻松勾勒出眼耳鼻唇,然后在顶部勾出一顶帽檐的模样,背面切出一个壶口,装进了木盒中,递给那付过银钱的孩童   那孩子抱着木匣快快乐乐地跑了,大约是去城东找人烧窑   老者面前,除了那堆制陶的器具,还放了一些已制成的陶品。

  全是陶壶形状,但这些壶上无一例外,都顶着一张人脸,想必与方才新鲜出炉的人面壶一样,是这位老者的杰作   桌上摆着的这些人面陶壶是只看不卖的,个个惟妙惟肖,甚至还有一个,大约是外邦人,连脑袋上卷曲的头发都刻出了纹路。

  方才那孩童拿走的陶坯虽然还没有烧制好,但鹤知知方才看这老者手下勾弄的那几下,就已经能看出,那陶壶上必会栩栩如生地显现着孩童圆润的耳廓、嘴巴微微嘟起上翘的天真笑模样   老者制陶的工艺其实称不上精湛,只能说是寻常,或许街上集市里两文钱一个的陶碗也要比他捏制的结实些。

  但外面有卖糖人的,瓷人的,却没有卖人面壶的,而且是跟自己个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壶,当然新鲜   更令人惊奇的是,这老者双眼皆盲,只凭双手摸骨,便能捏出这样惟妙惟肖的陶器   也难怪有这么多人在此围观,又难怪陶乐然会巴巴地把她从宫里拉出来看了。

  “大泗城中繁华是繁华,这几日却少有新鲜事,也就这个颇为有趣”   陶乐然摇着团扇,显然对自己挖宝的能力很是自得   鹤知知笑了笑,偏头看着那位老者,若有所思   夜凉如水,将龙塔顶端,月鸣殿四周挂着的灯笼还在亮着荧荧微光。

  睢昼本应早早歇下,可此时他对面坐着一个神秘莫测的陌生男子,屋内无一个下人侍奉,也就无人看到这一幕   睢昼对面那人长得清秀温文,身后却背着一把大刀,刀柄上还有暗刻纹路,烛光一照,犹如游蛇移动   “……那窝土匪遭清缴后,崇山门接了国师大人之令,集结数十人马飞奔赶去,在塘湖一带搜寻了五个日夜,却并未发现藏宝图的踪迹。

”清秀男子对着睢昼笑了笑,“国师大人,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若谷少侠当真一无所获,又怎会深夜来这里寻我”睢昼端着茶杯,在指间摩挲转动   他一身素白寝袍,其间用银线绣着双生莲花,乌发披散,在月光下如水柔波。

  谷映雨试探无果,牙根轻咬:“从国师这里,还真是一点便宜都占不到,是我不自量力了”   说完,他从怀中摸出一根骨笛,上面气孔研磨精致圆润,却排列不一,作为乐笛来说,只能算是瑕疵次品   谷映雨将骨笛放在桌上。

  睢昼定定看了一眼,亦从一旁的木盒中取出一根骨笛,摆在一处   两根骨笛上孔隙一致,材质看起来也是一模一样   “这是用白鹤翅骨刻制的除了这两根,恐怕还有很多人手里拿着此物”   睢昼抬眸看着谷映雨。

  谷映雨凝眉思忖少倾,站起身   “那我便知道了请国师大人稍待,崇山门定会将此事查得水落石出”   睢昼起身送客,谷映雨却身轻如燕,在窗沿上足尖轻点,便趁着夜色高高飞入空中,跃进一片浓密树林中,消失不见。

  窗外咔哒一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放了下来   睢昼眸光一转,挥袖拂开窗棂   窗台上,放着一个精致木匣   匣中是一个木雕镇纸,上面的花纹起伏、走势弧度,都与睢昼从前被公主贪玩摔坏、只剩一半的某个镇纸一模一样。

第4章   看见镇纸,睢昼神色中的锋锐柔化,眼中的防备也消失   他站在塔顶,将镇纸收进掌中,眺望一眼远处静谧的皇城中央,算是接受了那位公主送来的赔礼   晓星明灭,霜滑朱桥   影卫赶回金露殿,在烛火掩映处单膝跪下,低声回禀。

  鹤知知凝神听完,从怀中拿出小册子,提笔记下   “子夜,国师孤身会友”   后续详情却没写在纸上,只默默回想两遍,记在脑海之中   “辛苦了”鹤知知低头把笔墨吹干,身旁的影卫却没有退下,似乎在沉吟着,有些话不知如何开口。

  鹤知知非常习惯地看了他一眼   影卫裹着夜行衣单膝跪地,面巾已取了下来,露出半条锋利流畅的下颌线   鹤知知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桌角,曼声道:“‘辛苦了’,这句话不必回”   话音刚落,身边的人影唰地消失。

  一同消失的还有桌上的苹果   鹤知知站起身朝床边走去,肩背舒展腰肢后弯,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熬太晚了,明天能睡懒觉吗   答案是不能   第二天依旧是天不亮,鹤知知便被侍女从锦被中挖了出来,伺候洗漱,梳妆打扮,半搀半抬到了前厅去。

  前厅又坐了一片乌泱泱的人,每个人的表情看上去都有一肚子话要说   鹤知知满头黑气地盯视她们半晌   半晌后拍案而起:“我不干了”   “什么?”福安颤巍巍跟上来,小心竖起耳朵   鹤知知提步往外走:“这公主我不当了。

谁爱早起,谁去当吧”   如此惊人宣言,在座的人都听见了,慌张失措地彼此互相探看,有的神色不明,像是暗藏心思   福安掏出手绢擦了擦额上的汗,追着鹤知知进了寝殿   鹤知知颓唐地一头栽倒在被团上,声音闷闷地传出来:“福安,不要劝我,不然罚你去当敬事房的小太监。

”   “哎哟,殿下,老奴这一把年纪,哪还挤得进敬事房”福安身形虽然胖墩墩,行动起来却很轻手轻脚,将槛窗一扇扇关上,门帘也放下来,替鹤知知拉起被角盖好,“殿下劳累了,歇息吧,老奴请各宫娘娘们回去便是”   鹤知知睁开双目,感动地瞅了瞅他。

  福安笑容慈和,连脸上的皱纹都显得那么包容   鹤知知喉咙里嘤嘤两声,偏头在福安温热的手背上蹭了蹭,长舒一口气闭上眼   福安退出寝殿,带上了门   嘱咐完婢女们切勿打扰,福安站在门口甩了甩拂尘   得去找宋太医才行。

  至少得给殿下开个头疼脑热的诊单啊……   可惜宋太医的诊单还没开出来,已经有人到皇后那里,将金露殿的事告了一状   “公主贪玩懒政,后宫事务本是本职,却不仅推脱搪塞,还当场威胁众嫔妃,叫数位嫔妃现今还惊怕不已……”   皇后用杯盖刮了刮茶面,懒懒挽起一丝笑意,神情不仅不恼怒,甚至还有丝欣慰。

  “公主能坚持了这些日子,已经是出乎本宫意料了”   “偶尔休息一天,很打紧吗?本宫倒觉得,她这几日处理的事情都十分漂亮,哪怕空余一两日不理事,后宫也出不了乱子”   皇后放下茶杯,笑吟吟地垂目看向下首的大臣。

  大臣姓张,在朝中任金紫光禄大夫,有一个妹妹正在后宫中,是先帝还在时封的贵妃   皇后看着他道:“至于后妃们,都是见过大风浪的,怎么会被一个年纪轻轻的公主吓到?”   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往事,皇后了然道:“不过也是,本宫这群姐妹胆子是不大的。

当初先帝要下令众妃嫔陪葬时,好几个吓得失禁,还有连夜在宫中挖地道的……”   皇后摇了摇手绢,抵在唇前,似是被逗得想笑,不能自已:“也怪不得她们”   几句话之间,堂下站着的那张大夫已是面无血色   只得匆匆站起身,向皇后行礼告辞。

  直到离开宫城,张大夫好似金纸的面色才恢复了些   当年先帝驾崩前,宫中没有一位皇子,先帝的确有意要依照律法让后宫所有妃嫔陪葬皇陵,以至于后宫之中一片人心惶惶,哭号不止,仿若人间炼狱   那时后妃们哭的哭、逃的逃,太后体弱镇不住她们,竟叫这些人做出许多蠢事。

  张大夫的胞妹便是挖地道的其中一个   当时张家虽然对此心知肚明,但因为皇室血脉式微,张家暗中别有盘算,不忍自家女儿丧命宫中,并未阻止张贵妃,反而还悄悄助力,本想着逃出来后隐姓埋名,还能再嫁个好人家,再享半辈子福。

  除张家外,当年作此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却不想,有一日皇后去侍疾回来,先帝竟不知为何突然改变了心意,不再要求陪葬   白忙活一场,所有人都傻了眼   后宫妃子们出逃、闹事的铁证,往大了说与谋反无异,往小了说至少也是个不忠君,不仅可以立即处死,还会连累氏族。

  先帝崩逝后,大权渐渐由皇后掌握   但皇后不仅没有对当年闹事的后妃严加处理,还大开国库,往每个宫里送出许多奇珍异宝,意为安抚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皇后是妇人之仁,放松心神之余,暗地里对皇后嗤笑不已。

  可到后来才发现不对劲   皇后虽然没有立即处理此事,却将所有当初侍奉妃子的仆婢都留在宫中,只要有他们在,当年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有铁证,若想追究,随时都可翻出来要人命   皇后就好似拿着一把无形的刀剑,终日悬在后宫所有妃子的脖颈上,让她们,及她们背后的氏族,不得不至少在表面上服服帖帖。

  但几年过去,如今的情形早就不似当年   皇后执政数年虽然一直稳稳当当,但皇权把在女人手中总不体面   张大夫本想借着公主的把柄暗暗戒饬皇后,却没想到,反倒是自己被皇后随口提起当年往事吓得一身冷汗   皇后看着张大夫走远,目色沉沉。

  这么多年来,她早已不会喜形于色,旁人哪怕大着胆子天天偷觑娘娘面色,也无法揣测出几分端倪   门边轻响,福安迈着胖胖的身躯挪进来,朝皇后拜了一礼   接着弓着腰背呈上一张诊单,上述公主殿下偶感风寒,头昏腹痛,不得不平躺静养。

  皇后结果那页纸扫了一眼,立时气笑了,没戴护甲的那根手指在福安额上敲了一记:“你啊,就宠着她吧”   “罢了,等她睡够,再叫她来见本宫本宫非要看看这只小猫崽子到底在胡闹什么”   福安嘿嘿笑了几声,眉眼弯弯,又给皇后作揖奉茶。

  一觉醒来,鹤知知才后知后觉地慢慢涌上心虚   不用旁人提醒,鹤知知自动自觉滚去了中宸殿   皇后刚处理完奏折,正由一个嬷嬷替她揉着眼睛放松   鹤知知悄悄打了个手势让嬷嬷退下,自己代替了嬷嬷的力道。

  刚换人,皇后便睁开眼,戏谑地瞅着她   鹤知知讪笑两声,半跪半坐到皇后腿边,软着音调喊:“母后”   “自己说,我懒得问”   皇后换了个姿势,靠着扶手半躺下来   “母后,我错了”鹤知知讷讷,“可我实在有些憋不住了。

”   “我觉得我是在浪费时间一屋子人,言之有物的一个也没有,我天天从大清早听她们说废话,一直听到晌午,真是厌倦”   这才是真正使鹤知知恼火的原因   一帮子人仿佛找茬一般,天天说些重复的抱怨,话里话外夹枪带棒,看着就来气,真不知道她们图些什么。

  皇后原本美目微阖,听到这里,“噗嗤”一声笑出来,似是觉得十分有趣,道:“有时候,我真庆幸生下的是个公主,而不是皇子”   “为何?”   鹤知知懵然   “你若真是个男子,就冲你对着后妃这股子嫌弃劲,我还要替你的后院子嗣之事操心。

”   “我也不是嫌弃她们”鹤知知撇撇嘴,“我就是觉得,这样活着好没意思”   心尖如麦芒,明明锦衣玉食,却一个个浑身怨气看着她们,鹤知知只觉得可悲,又可气   “你有这般想法,才对了”皇后微微抬头,转眸看着她,“知知,你要做的事,本来就跟她们不一样。

”   “母后……”   鹤知知沉吟   母后说的那些大事,她暂时还不大明白   但是至少,她现在不能给母后添麻烦,让母后还要为她的事烦忧   “总之,我以后不会这样了至少,不会再让她们有理由来找你告状。

”   鹤知知趴在皇后膝上   皇后眼中沁出温柔笑意,轻轻抚摸着鹤知知的头发   跟母后认完错,鹤知知心里总算好受不少   她重新振作起来,回到金露殿做了一番安排,又溜达到文六所去看望无岐匠人   无岐匠人便是昨天鹤知知从集市上带回来的那位制陶老人,他制陶手艺一般,但精微雕刻技术却出神入化。

  鹤知知给他半个打碎的木雕镇纸,他果真能还原出一模一样的来   老人不知道经历过什么苦难,双眼失明,神智也大半错乱,只记得自己故乡是个叫做无岐的地方   他一路摩挲来到都城,甚至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误打误撞靠着雕刻手艺糊口。

  不过平民百姓能买得起木雕的不多,达官显贵又嫌他面目可怖晦气,他只好转而制陶,靠一些新鲜玩意吸引客人   老人已经知道了面前站着的是金朝公主,颤颤巍巍想要行礼,鹤知知只道:“你替我复现了友人的心爱之物,便是对我有恩德,不必拘礼。

”   于是将他留在宫中,安排吃住,着一个机灵的小太监侍奉,仍然让他专心做自己擅长的木雕手艺,替他取名叫无岐匠人   鹤知知去探望他时,无岐匠人果然正在小院里摸索摆弄工具   木头锯成一段段堆在一旁,桌上是一个镂空的木框,木框内已经有一些图案,雕刻出来的小人儿、车水马龙,栩栩如生。

  鹤知知惊艳地赞了一声,细细看那木雕图案,却隐约觉得有些熟悉,但想了半天,却始终想不起来   暮色四合,树丛中鹞子咕啼,鹤知知同无岐匠人告辞,走出院外   过了没多久,暗卫悄悄跟至鹤知知身边,低声道:“昨天殿下问的那个人,已查到了。

”   鹤知知顿住脚步   “同国师大人子夜会面的,是崇山门的少当家,谷映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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