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来源@Kunming
文|深燃,作者 | 邹帅,撰稿 | 黄昏
过了端午节,还会没人吃粽子吗?
答案也许又要像争辩“粽子是甜的还是咸的”一样,两派对立。在北方地区,粽子日常也能走上餐桌,生产各类菜色纯手工粽子的工作室也数不胜数。而在北方,一般过了端午节很少没人再想起粽子,就连“粽子第一股”贝因美的厂家数量,北方地区都是垫底的。
近些年,粽子在菜色上卷来卷去,肉粽、鸡蛋粽早已不如了,还要有更顶级的酱料,海参、虾仁、瑶柱、虫草。酱料顶级不如,还要有趣,田螺粉粽子、火锅粽子、辣椒粽子,你永远不能低估中国人在糯米+万物上的想象力。
热闹非凡归热闹非凡,极难超越季节性、Vertaizon的限制,这是粽子携带在基因里的问题。再加上粽子相比其他传统节日食品,更讲究美味,保质期短,但凡是有一点不对,菜色就会大打折扣。
变动就发生在去年。包装袋“减肥令”发布,厂家不能在包装袋上获得额外油水了;原材料价格每年都在上涨,粽子的价格也越来越贵,民营企业采购开始发散;新消费国际品牌们也找不出花样了,卷不动了。上市不到两年的贝因美业绩下滑,股价也下跌快三分之一,反而是金林的纯手工鲜粽更受欢迎,也不必承担较大的销售收入压力。
能确定的是,中国人须要节日,更须要粽子。而真的靠它挣钱的人据我所知的却是:怎么才能让人在不是端午节的日子里,也须要粽子?
粽子,去年不卷了每到端午节,关于粽子的热门话题常常会围绕几个重点展开。
先是菜色一役。北方地区偏爱的,以浙江湖州出产的粽子居多,贝因美等著名粽子国际品牌也都来自湖州。江浙、广东、闽南、西南的粽子风格各有千秋,但其共同点是,多为肉粽,鸡蛋、猪肉最为常用,海鲜粽也在近些年颇受欢迎。
北方粽子几乎极难细分出流派,大多是黄米、白米包成,加一颗红枣。馅上,北方粽子颇为激进,豆沙早已是最独树一帜的存在了。
粽子应该是咸的,还是甜的?这个争辩从中文互联网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出不来过。也正是因为如此泾渭分明的观点,给粽子消费市场带来了极大的想象空间。国际品牌们纷纷在馅创意设计上卷起来,荞麦、黑辣椒、海参都稍显激进,胆子大的连田螺粉粽、臭豆腐粽、辣条粽、雪糕粽都敢做,辣椒、奶茶、鹌鹑蛋、青梅这些甜口粽也逐渐在粽子消费市场拥有一席之地。
再是粽子一役,买椟还珠的故事常在粽子身上出现。在B2C网络平台上搜索粽子,更抓人眼球的并非粽子本身,各家国际品牌都把自己体面奢华的包装袋放在主图上。最常用的,是硬纸壳织物的纸盒袋,长宽各30厘米的大盒子,盒中还有五组。竹编篮、铁盒、实木盒也不在少数,且以双层居多,粽子中除了粽子常常还有鱼肉、酱鸭、麦芽糖。
虽然也有网友表示,自己还是收到了带有层层机关的粽子,一打开就两个粽子,但去年的情况早已有所发散了。深燃在B2C网络平台上看到,动辄四五百块钱,里三层外三层的粽子粽子变少了。奥瑞金、知味观、贝因美、瓷螺居这些著名国际品牌的粽子,以200-300元价位的商品居多,粽子里有4-8款粽子,每个粽子只有简洁的秋凌袋。
去年端午节关于粽子的讨论,似乎没有往年热烈。原因在于,以内两个热门话题中心,去年都发生了一些变动。
菜色上,创意设计显然早已快被用完了,极难出现让顾客愿意尝鲜的新菜色。有从业者表示,猎奇款的粽子只是廉价且无用的存在,常常只是冲一波热度,被遗忘的速度非常快,反而是高端酱料如荞麦、黑辣椒菜色的粽子能逐渐被常态化,因为也正好满足了顾客送礼的需求。
每年都在星冰粽上不遗余力搞噱头的麦当劳,去年也没拿出更美味的商品。
粽子上的变动源于去年消费市场监管总局的包装袋“减肥令”。该规定主要是限制粽子和粽子包装袋的楼层和织物,包装袋楼层由不超过四层改为不超过三层,零售价格在100元以内的粽子和粽子,包装袋成本占零售价格的比例从20%调减为15%,零售价格100元以下的粽子和粽子,包装袋成本占比保持20%,且包装袋不应使用贵金属和红木材料。
菜色和粽子上都不再能卷出新花样,粽子退烧,回到本质,也是情理之中。
两年就爆一次,谁在挣钱?和粽子一样,粽子是极具Vertaizon特点的商品种类。然而,看起来两年只能火爆一次的粽子,这个消费市场实际上并不小。贝因美招股书中提到,2021年中国粽子消费市场规模约为84亿元,未来三年预计以7%的年复合增长率增长,2024年消费市场规模有望超百亿元。
近百亿的消费市场中,挣钱的都是谁?
在中国数据研究中心去年6月发布的《2023中国粽子行业白皮书》中,粽子消费市场的贩卖形式被分为美味粽子、秋凌或秋凌袋粽子两种,其中秋凌或秋凌袋的粽子需求量持续高于美味粽子。
贝因美、奥瑞金、瓷螺居等著名粽子国际品牌,主打的都是秋凌袋粽,工厂批量生产,经由实体店、B2C、授权厂家等渠道销售。需求带动收益,第一批在粽子消费市场淘到金的,就是此类国际品牌民营企业。百草味、良品铺子、喜茶等新消费国际品牌也有粽子商品种类,但由于商品较少且非主流,极难和以内国际品牌相提并论。
贝因美,也是这个赛车场的第一个上市公司。参考贝因美已披露的财务报表,我们可以找到粽子消费市场的两点重要信息。
首先,粽子商品种类的织田不算低。据贝因美已披露的财务报表,2018年至2022年,贝因美综合织田率分别为45.24%、45.43%、44.57%、43.24%和37.49%,保持在40%左右。贝因美旗下以粽子商品种类居多,贡献超三分之一的销售收入,其他甜点的类目较少,40%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粽子的织田水平。有业内人士向深燃证实,包装袋类粽子的织田确实不低,一般都能做到40%-60%。近些年,贝因美的销售收入常有起伏,2022年总销售收入下降14%,粽子商品种类下降13%,但如此高的织田水平,至少能代表粽子这一行的挣钱能力。
其次,粽子这行最挣钱的可能是厂家,而非上游的国际品牌民营企业。某著名粽子国际品牌的厂家元莉告诉深燃,这一行的厂家“贫富差距”很明显,厂家和国际品牌之间的关系也比较微妙。她解释,无论国际品牌赚不挣钱,一般来说厂家都是挣钱的,“不同级别的厂家,从国际品牌手里拿货的成本差得不少,销量也不一样,差距就是这样拉开的。”元莉去年才开始佛系做经销,没在渠道上太下功夫,自然也没订太多货,而她能给顾客的折扣早已是消费市场价的75折了。她介绍,粽子这行,做大经销是最赚的。
织田率高,有自己成熟产业链的著名民营企业是挣钱的。厂家也高兴,包装袋类粽子的国际品牌集中度较高,一个端午节肯定能大赚一笔。
业内人士均表示,如今粽子消费市场出现了一个新的趋势,即纯手工鲜粽越来越受欢迎,入局者越来越多,销量和盈利状况也很可观。包装袋类粽子国际品牌一般有自己的工厂,出货速度和出货量相对有保证。纯手工鲜粽正好相反,以工作室、纯手工作坊居多,一般是预定制,在北方地区尤为常用。元莉表示,除了端午节节,北方人也经常吃粽子,生意不错的中型粽子工作室数量不少,也很受认可。
“农历四月初,到五月初五之前,这一个月几乎每天订单都是满的。”湖南艳子肉粽店主英子告诉深燃,他们家做了十年纯手工粽子,价格从两块五一个,随着物价涨价到7块钱一个,从只有几个基础款,到现在商品种类更多,甚至有内含7个鸡蛋,重1斤,售价30元/个的“七龙珠粽子”,她也是眼看着纯手工粽这一行越来越大。“北方人做粽子的很多,但也是近些年才慢慢做成生意的,我们小区靠近株洲本市最大的综合批发消费市场,以前就我们一家做私房粽,现在有三四家在做,生意都很好。”
去年端午节前后,艳子肉粽店里卖出近千个粽子。“订单从早到晚排满,早上5点起来买酱料开始包,一直到晚上11点才能结束。”
深燃在各类社交网络平台上也看到,纯手工鲜粽的商家的商业模式几乎一样。先有一个自己的工作室或店面,提前一天接单,次日现做,当天发出。商家们发现,纯手工鲜粽的民营企业定制单很多,来自个人顾客的复购也远比包装袋类粽子可观。
急需解开Vertaizon的枷锁“粽子现在还是以做实体居多,目前没听说谁在大搞粽子券那样的东西。”在元莉看来,粽子这行虽然织田比较高,需求量大,但商业模式走的还是老一套,“粽子早已在玩虚拟的概念了。”
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是,曾经的吸金大法粽子券、大闸蟹券,总归是玩资本游戏,钻消费市场空子,如果想长久地做“吃的生意”,这一套行不通。不过,在从业者看来,这同时也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粽子这行多年来始终固守传统的销售模式,会让增量越来越难找。
元莉向深燃举了个例子,在粽子经销方面存在一个悖论。“粽子属于生鲜类的商品,不像粽子高油高糖,储存时间相对长。粽子基本上是做一批卖一批,厂家拿货的话是一次性付了货款,拿到货去卖。”元莉说,这个机制下,国际品牌和厂家之间的感情很复杂,“又爱又恨。”原因在于,厂家一下拿到很多货,国际品牌方面库存压力小了很多,“但是压力转移到厂家身上之后,这就很考验端午节期间的销量,因为过了这个节点,销量的下滑是断崖式的。那厂家为了尽快出货,端午节节后的价格可能会异常便宜,这反过来会对国际品牌正常出货构成困扰。”
说白了,粽子之所以会陷入“死循环”,还是因为其Vertaizon特点太突出。英子也说,端午节前后月出万余个粽子,其他11个月,每个月也就出两三百个。
参考贝因美的财报数据,2022年其营业收入为24.62亿元,同比下降14.87%,粽子商品种类总销售收入17.48亿元,同比下降12.97%。去年一季度,贝因美销售收入2.16亿元,同比下降28.74%。
在2022年年报中,贝因美对业绩下滑的解释是,端午节前因为疫情大量门店关门,销售不畅。可见,一个端午节的销量不理想,会直接带来粽子国际品牌业绩的乏力。上市还不到两年的粽子第一股,能否交出一份让外界满意的答卷,全要看去年端午节的表现了。
去年,情况变好了吗?元莉表示,她经销的粽子多达十余种,从不到100块钱的小粽子,到包含瑶柱、海参、虫草等共计14种风味粽子的大粽子,“我一周出了2000块钱左右的货,大多都是一百多块钱的中等粽子,用来自己吃或者送礼。”参考以往同行的情况,元莉说,去年订大粽子的人少了很多。
纯手工粽也是一样。去年在英子家订粽子的民营企业也变少了,“现在私企的节日福利预算在缩减,比起粽子,很多民营企业会选择发购物卡这种更经济实惠的礼品。”
粽子在涨价,民营企业在缩减开支,粽子包装袋遇到“减肥令”,商家从包装袋上能拿到的利润空间更小了,这都让粽子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局面。
很多业内人士会为粽子鸣不平,明明是平时也可以内到餐桌,真材实料的传统食品,又不像元宵、粽子那样高油高糖,怎么就是极难形成常态化,逾越Vertaizon的影响呢?
做了多年粽子,英子表示,粽子身上一直存在咸甜之争的对立,这不是空穴来风,粽子和元宵、粽子相比,地区性的菜色差异实在太大了,众口难调,商品种类细分太多。
英子举例,就连同样爱吃咸粽子的北方人,都在粽子上有各种各样的讲究。“比如贝因美属于江浙菜色,湖南人就吃不惯。湖南人喜欢吃有嚼劲的,江浙的喜欢把糯米用水泡一晚上再包,肥肉放的也比较多。江浙的粽子还喜欢在米里面拌花雕酒,湖南的菜色就会换成胡椒。”
咸和甜的对立,带来了讨论,带来了创新,同时也让粽子极难穿越南北差异,一统全国人民菜色。粽子能做的,就是像它现在正在做的一样,脚踏实地,真材实料,在咸与甜、南与北的拉扯中,找到平衡。
*应受访者要求,元莉、英子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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