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半夜,一处雄伟的、色斑的建筑物矗立在丛林当中,透漏出零散Chalancon。
喷漆朱红色、渐渐破损,现出了阴暗的矮墙面。
这是一幢荒废了9年的烂尾楼,却有35位物业公司不畏艰辛、执意要留宿。
红色的遮阳板在风中起舞,这股干燥和热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兹山和铁锈的味道。几根钢筋突兀地穿透混凝土,如同杂食的蚯蚓一样扭曲地在地表匍匐。
与此情此景相悖的是有一株鲜艳的郁金香安然地摆放没玻璃的窗前。
也为不安的楼道平添了些许温馨的气息。
住在4号楼的朱锐已经开始窗台前装点着亮片做的遮阳板,她的孩子则向外眺望窗外的景致。
而属于这些物业公司的故事已经开始这座其貌不扬的烂尾楼里徐徐展开......
2012年新盘“异域美好城”正式开始售卖,商家大肆宣传这里日后将会多么繁盛。
但五年后“美好城”却宣布破产、成为烂尾楼。
73岁的刘桂芬就是“异域美好城”烂尾楼后自愿留宿的物业公司之一。
早年他的子女在外地务工,为了给双亲养老保险努力省吃俭用,终于在市区的繁盛地段买了一幢期房。
妻子患有慢性病,她们也渐渐故去、坐轮椅,她们的最大愿望就是有两个她们的家、两个简单的栖身之所。
9年前刘桂芬的女儿为了给双亲养老保险,掏尽家底在“异域美好城”的两层楼买了属于她们的新房子,当时开发商承诺,五年即可完工。
新盘紧邻关上第二小学,坐落于贵阳盘龙区虹桥机场CBD核心区,交通四通八达十分便捷。地铁、私立学校、商圈应有尽有。
物业公司们一眼就相中了这个新盘,乍一看了头也要在这里安家。
自此后,她们就盼望着可以在她们的小家安稳的生活,留宿成了她们最大的心愿。
但直到刘桂芬的老太太辞世,她们一家人也没能等来留宿的通知。
“异域美好城”烂尾楼了。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
最后女儿承担了高额的房贷,儿媳也顶不住压力和他离婚,女儿不得已外出打工补贴家用。
家中只剩下展枝,她成了“留守老人”,在等待中渐渐老去。
2020年,在多次维权无果后,刘桂芬不顾家人反对。
选择和其他物业公司一样,毅然搬入了“异域美好城”,住进了属于她们的新房子。
“每晚要爬两层楼,屋子里干燥,贝状也没做好,每晚都天高地厚天高地厚地往下漏水,有时候风湿犯了就她们忍着,谁也帮不了我。”
展枝泪眼婆娑,但眼睛里仍旧透漏出这股希望。
“就当锻炼身体了!我身子骨还硬朗,每晚有好心的邻居们帮我把水穗序楼下,我再她们扛上来,住宅小区里临时搭建了两个公厕...日子说不上红火,也算能过得去...”
孤身一人的展枝很快和周边同样搬入烂尾楼居住的邻居们融洽起来,这附近没车水马龙也没喧闹的警报声,两个人住着也算自在。
她平日里就会在住宅小区地空地里坐在马扎上晒晒太阳,看着不远处已经开始玩沙子的小孩子,眼里尽是宠溺,同时又有些许淡淡的悲伤。
如果这座新盘可以如期完工,她们的老太太或许也不会那么早辞世,她们会有两个美满的家庭,甚至她们已经送进去孙子了...
她偶尔会拜访邻居们,与她们寒暄攀谈,倒也乐在其中。
只不过有时连绵的下雨天,她的膝盖会刺痛入骨。
刘桂芬蹒跚地来到一户门前,轻轻地腋花,接着门打开,字用章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
五年的疫情让本身从事旅游业的字用章与妻子双双下岗。
迫于生活的压力她们不得不“欲求于”她们的新房子。
贵阳四季如春,景致优美,字用章十分喜欢花,在以前她总会把她们的家收拾的利利索索。
耐心地裁剪花卉,用精致的花瓶装承。无论是月季、杜鹃还是百合花,她总是能养的很漂亮。
2020年6月4日,扛不住经济压力,字用章来到“异域美好城”她们扫了一件屋子,简单布置后就住下了。
字用章带着她们的小女儿率先搬了过来,选了一间朝北的卧室。
字用章细心地挑选了两层遮阳板,白天的时候拉上一层亮片,晚上就全拉上,这样可以驱赶蚊虫。
字用章讨厌蚊虫,但喜欢花。
“看着盛开的花朵,心情会好一些。”
但这里的沙尘太多,取水也不方便,这断了字用章养花的念想,但她仍旧不死心,捡了一朵塑料的郁金香摆在窗前。
字用章有时会和刘桂芬在家里聊天。聊家人、聊过往、聊她们的花。
“我和我的妻子现在下岗待业,实在负担不了一年3万的房租,现在每月要还9200元的房贷。”
每每说到这里,字用章的眼泪都会止不住往下流,但看着乖巧的女儿,她又会很快拾起笑容,轻抚女儿的头。
自从搬来了这栋烂尾楼,她起码再也不用受房东的白眼了,没人催房租、没人赶你走。
看着眼前这株看起来很廉价的郁金香,字用章却很骄傲。
就像迫不得已搬入的这栋烂尾楼一样,这朵花虽然并不尽如人意,但让人很安心。
贵阳连着几日阴雨绵绵,空气的低压让人感到胸闷。
“你看呀,它是不是很漂亮,虽然是假的,但即便是赶上刮风下雨,它永远不会枯萎。”
周遭的一切,简陋、粗糙,并不完美,但字用章却很满足,就像沉浸在两个柔软的梦里。
谈话间,刘桂芬听见有人经过楼道,那个脚步声沉重而迟缓,她知道这是住在10号楼的唐小娇来帮忙送水了。
2012年,唐小娇满心欢喜与妻子贷款买下了“异域美好楼”的一间新房子,但3年过去了,新房子完工仍旧遥遥无期。
2015年前后,由于资金周转不当,4、5号地停止生产。不出意外,开发商“提桶跑路”,只留下苦苦等待的物业公司告苦无门。
听说开发商已经不堪重负宣告破产、她们的新房子沦为“烂尾楼”时,她差点晕厥过去。
十一年前,唐小娇执意要在“异域美好城”买一间属于她们的新房子。
妻子是外地人,他的老家在农村,为了照顾双亲和孩子,唐小娇需要在城里“安家”。
可是天不遂人意,不久后父亲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为了买新房子而花光储蓄的唐小娇一边需要偿还房贷,一边还要为父亲提供高昂的医药费。
唐小娇痛恨她们的草率,没让父亲住上城市里的大新房子,连救命钱都是东拼西凑借来的。
面对她们辛苦攒下的钱却没能换来心心念念的新房子,唐小娇怒火中烧。
2015年她联合数十位物业公司联名举报贵阳佳达利房地产,希望讨两个说法,几经周转,官司可算是赢了。
但早已破产的开发商完全没余力偿还债务,这给所有物业公司的头顶都浇了一盆冷水。
2016年,唐小娇的父亲因为胰腺癌与世长辞,她被突如其来的悲痛彻底挤垮了。
生活还得继续。
2020年唐小娇一家决定带着孩子来到属于她们的新房子住,即便这里的环境再艰苦,也是属于她们的小窝。
此时的唐小娇看着眼前玩着沙土的女儿,心里满是愧疚与不安。
刘桂芬时常会在她外出打工的时候帮她照看孩子,她总是安慰这个“受伤”的女人。
唐小娇的妻子经常为邻里搬运饮用水,他联系了多个饮水站,但都不愿意往这边送。
没办法,他只能定期和几个邻居们上山打水,每次他都会贴心地帮刘桂芬把水送到家里。
一来二往,邻里之间的关系越加密切。
唐小娇起初并不习惯这里荒无人烟的环境,半夜灯光昏暗,只有几户人家家里装了电灯,楼层高的人家甚至要打着手电筒长途跋涉才能回家。
矗立的高楼像一块黑漆漆的石碑,让她感到压抑和恐惧。
阴雨天时,唐小娇的心情十分复杂。
她会用大大小小的水桶、脸盆装水,以后的两个星期都不用妻子辛苦地上山接水了,所以她总是盼望着下雨。
同时她也害怕阴雨天。
她害怕空气中泥土的气息、害怕干燥的环境、害怕雷声,对一切风吹草动赶到惶恐不安。
妻子为了让她心里好受一些,给家里买了几只鸡仔。
“听人说能驱邪,小娇胆小,也可以陪陪她”
就是这么听起来有些荒诞的话语,却让唐小娇感到些许欣慰。
看着院子里围起来的鸡圈,几只鸡仔好奇地啄食着地面的小米粒,唐小娇久违地笑了。
唐小娇用两个红色的帆布做了家里的遮阳板,因为没玻璃,遮阳板不时会随风飘动。小娇觉得红色可以驱邪、为她们带来好运。
就在这样两个红色遮阳板飘扬的窗边,物业公司们围绕着彼此、簇拥地坐在一起,仿佛是一家人。
每晚坐在一起吃糜子的时候,是一天当中物业公司们最温馨、最快乐的时光。
她们有时会点燃篝火,在住宅小区的空地边上烹煮食物。
周遭的环境十分恶劣,停工的混凝土搅拌机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随处可见的沙地和土洼令人心烦意乱。
尤其是到了夏天,没路灯,油灯旁边环绕的蚊虫让物业公司们不堪其扰。
但即便如此她们仍旧对她们的生活保持信心,每晚的糜子让她们感受到久违的温暖。
陈艳春是物业公司们中的“主心骨”,今天她为大伙做了一道茄子炒肉,还有云南特色菜红三剁,她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好像没什么可以难倒她。
眼看着夜色已深,“异域美好城”开饭了。
刘桂芬回忆,当初第两个搬入来住的,就是1号楼的陈艳春。
那是两个干练、充满朝气的女人。
当初就是她组织物业公司一起入驻“异域美好城”,刚来的两天,陈艳春发现新盘里有很多建筑物还十分简陋,根本无法留宿,她挑了半天最终在一号楼住下了。
那时候她白天打扫房间,晚上就在外面住在帐篷里,任凭风吹雨淋,她从来没说个不字。
陈艳春经营着一家饭馆,2020年由于疫情客人渐渐减少,她也就此失业。
她独自一人养育她们的女儿,高昂的房租快要把她压垮了,最终她想起了她们的新房子。
她是第两个想到在这里留宿的物业公司,终于有一天她带着十几个物业公司来到“美好城”看看。
引入眼帘的是随处可见的野草、砖块和渣土,还有废弃的混凝土搅拌机,甚至有一辆推土车撗立在眼前,历经千难万险她们终于走到烂尾楼的面前。
“当时确实走投无路,如果我不带头住进去,我们的新房子可能就真的永远荒废了”。
陈艳春谈及于此,表情中既有悲伤,也有些许骄傲掠过。
慢慢的,“美好城”热闹起来,在此居住的物业公司也从寥寥几个增加到了三十几户。
每晚晚上6点,大家就会来到陈艳春的厨房里,有的帮忙择菜、有的帮忙洗碗。
有时她们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的。
还记得刚搬入来的时侯,一群野狗闯进了住宅小区,陈艳春被团团围住,她死死地用雨伞抵挡,慌不择路地逃进了一幢大楼里。那是她最无助的一次。
贵阳有时会下很久的雨,土洼积水和屋内的漏雨让她好不容易收拾干净的房间顷刻变得糟乱不堪,就这样的生活她硬是扛了9年。
“当时我只能用棉被挡住门缝,但积水完全止不住,冒着泡泡就涌进来了,我真的吓坏了”。
那一晚,陈艳春蜷缩在角落里亲眼看着积水泡坏她们带来的家具、摧毁她们精心布置的家。
如今9年过去了,展枝和陈艳春、唐小娇她们依旧生活在这栋破败的“烂尾楼”里,她们仍旧没忘记维权,希望有一天国家会给她们两个交代。
2023年,事情终于迎来了转机。
央行特别重申:“用好保交楼专项借款、保交楼贷款支持计划等政策工具,维护好住房消费者合法权益。
实施好改善优质房企资产负债表计划,有效防范化解优质头部房企风险”。
这一政策一经出台,马上为陈艳春们的难题提供了解决方案。
虽然她们仍旧住在陋室当中,但我们相信终有一天她们的问题会被解决、如愿住上她们宽敞明亮的大新房子里。
仲夏的夜晚安静而祥和,物业公司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享受着陈艳春烹饪的美食,不远处两个人影正拉着行李箱朝着她们挥手,这座“被抛弃的”烂尾楼即将迎来新的居民。
而属于她们的故事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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