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安葬这天,按照风俗,要关上棺木。
在看到奶奶的那一刹那,妈妈的面色急速变化。
棺木壁,是密密麻麻的,带血的指印。
她们把奶奶,活活闷死在里面了。
1
我第三个妹妹,刚长大,就被奶奶溺死在尿桶里了。
第二个妹妹,长大没几天,被奶奶踩在地上,用锄头把屁股筑成了两片。
而我,在差点被扔进粪坑的这时候,村长带着人来了,她们警告我奶奶,说他要是敢再杀人,就把他抓去入狱。
这些事,都是镇里的婆婆婶婶们说我的。
爸爸妈妈种田的这时候,一般都把我放在河滩上玩泥巴。
附近闲下来的女人们就会来照顾呵呵我,抱着我在河滩上走一圈。
然后小声地,跟我讲我奶奶干过的那些事。
所有人都让我小心我奶奶,她们说我,我奶奶到处跟人说,早晚要吞掉我。
我相信她们说的都是吗。
我很惧怕我奶奶。
那个满嘴脏话,脾气又硬又臭的恶毒老头。
每次看到我的这时候,双眼里压不住的憎恶,就像乌鸦那样朝我狂吠。
我曾经亲眼看到,他把家中偷肉吃的獐毛,狠狠踩在地上,踹踹地踩烂它的头,直到它凄厉的惨叫声停止。
我惧怕我也会那样死去。
我知道,如果吗有那么一天,爸爸妈妈一定不会救我。
即使她们,也像奶奶那样憎恶我。
很小的这时候,爸爸妈妈曾经找人算过命。
我偷偷地躲在一边,听到算命先生说:「不行,小妹是哥哥的Ciers,如果小妹死了,你之后永远都生女女儿了。」
我听到了妈妈失望的叹息声。
原来爸爸妈妈,也在密谋把我吞掉。
2
我六岁五月份,妈妈分娩了,在医院当医生的亲戚说,肯定是个男孩。
爸爸妈妈很高兴,但看到我的这时候,面色呵呵就变得很阴郁。
即使,那个这时候,不是允许生二胎的。
煮饭的这时候,我在灶后烧火。
透过噼里啪啦的木柴声,我听到她们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会犯法,要入狱。
我听不清,但我能肯定,那些话与我有关,与未长大的哥哥有关。
这天早上,镇里停电了,星辰淡淡的,整个山村被一层裹尸布般的薄雾笼罩,寂静如坟,一声狗吠都没。
吃饭的这时候,家中点了一盏台灯。
我们一家三口坐在小桌上,妈妈给我讲了三个故事。
有三个小男孩,她爸爸妈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经常虐待她。
她上幼儿园的这时候,妈妈分娩了,据说可能是个女儿。
有一天早上,她夜里醒来,听到爸爸妈妈在偷偷地商量,要把她杀掉,藏进豆腐缸里。
隔天,小男孩照常去了学校,下班之后,她却一直不肯回去。
同学问她为什么,她哭着说,她爸爸妈妈要杀死她,把她藏进豆腐缸里。
同学不相信,说:「不要怕,回去吧,同学会去你家看你的。」
于是,男孩带着一丝希望回去了,可是这天早上,同学并没来。
隔天,同学发现男孩没来上课,心里七上八下的,想起了男孩昨天说的话,有点惧怕。
下班之后,她去了男孩家回访。
男孩爸爸妈妈面色平静地接待了她,还给她盛了一碗酱面,说她,男孩去外婆家了,过两天就回来。
同学放了心,吃了几口面,感觉味道不太对,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她看着碗里的酱,又看了看角落里的豆腐缸。
趁男孩父母无此的这时候,她偷偷地走过去,揭开豆腐缸上的石板。
定睛一看,里面装着的,正是男孩被切成好多块的尸体。
妈妈笑了笑,台灯的光跳了呵呵。
她半张脸隐藏在黑暗里,四只双眼黑洞洞的,完全不反光,好像能把人吞进去。
我吓得发抖。
即使,妈妈背后,就是三个豆腐缸,不大不小,正好能装下三个小孩。
这天早上,我躲在被窝里怎么也睡不着。夜里尿急,也不肯出去上厕所。
也许是吹风了,也许是有人来了,我听到门锁在轻轻地响。
我吓得用棉被捂住屁股,紧紧闭上双眼,祈求那人声快点停下。
人声吗停了。
我用了好大的勇气,拉下棉被,露出四只双眼看。
床边赫然出现三个蒙面人,三个又高又瘦,三个肚子大大的。
我看不见她们的脸,但我知道,她们一定在看我。
我带着哭腔,轻声叫道:「妈妈?妈妈?」
三个蒙面人就像木头那样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我听到了妈妈毫无感情的人声:「哦,我们来看看,你盖好棉被没。」
笑了笑,三个人一起慢慢地转身出去了。
星辰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妈妈手里的镰刀像条小蛇。
3
妈妈肚子越来越大的这时候,家中发生了一些邪门的事。
早上一起风,木架上就传来呜呜呜的人声,像好几个人在哭,又像在窃窃私语,很恐怖。
家中的碗也莫名其妙碎了刺刺,放在那里,好端端的就碎成两片。
有天早上去水塘边洗脚,几十只癞蛤蟆突然从草丛里跳了出来,跳出了身上,跳出了脚上,湿漉漉,冰凉凉的,恶心极了,有些还追着我们跳进了屋里,隔天早上一掀开棉被,发现床上有刺刺被压死的蛤蟆。
妈妈赶紧去请了阴阳先生,在家中贴了符。
没用,怪事还是不停,早上木架上的怪声依旧响起,一家人都睡不好觉。
妈妈还彻夜彻夜地做噩梦,早上醒了,嘴唇煞白,神色慌慌张张的,说阎王要来抢她的女儿。
于是妈妈走了十几里路,去很远的镇上,请了三个更厉害的阴阳先生。
阴阳先生围着我家绕了一圈,说我家邪气入侵,有冤魂索命。
他给了我爸一把桃木剑,让他插到冤死鬼的坟头上,把鬼魂镇压下去。
阴阳先生走后,我爸愤愤地骂着:「他妈的,死了都不清净!」
他叫来了我奶奶,把桃木剑给了他。
他说,那三个小鬼,最怕奶奶了,奶奶去插,肯定能把她们镇得死死的。
于是,我奶奶拿着桃木剑,往我家后山的果园去了。
我偷偷地跟过去看,发现他走向了一棵梨树。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三个妹妹,就埋在那棵梨树下面。
每年夏天,我吃到嘴里的,甜滋滋、水津津的梨,正是妹妹们的骨肉所滋养出的。
奶奶朝地上啐了一口。
他搓搓手,骂道:「赶你们都不走,真是贱,老子能收拾你们一回,就能收拾你们两回三回,叫你们永世不得翻身!」
他举起桃木剑,狠狠地插进了土里。
干瘦的小臂青筋暴起,像枯藤缠绕的老树。
那么用力,仿佛要让什么灰飞烟灭。
刺进去后,他又用力踩了几脚,把桃木剑的剑把都踩了进去,围着看了一圈,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这天过后,家中果然再也没出现怪事。
爸爸妈妈很满意。
我却很难过,我觉得,妹妹们太可怜了。
虽然我很怕她们,可是,她们是我亲妹妹呀,她们得多疼啊。
我每天都偷偷地去梨树下看看,终于有一天,忍不住了,手指钻进泥土,掏出剑把,用力把桃木剑拔了出来。
然后用草盖住那个洞,又把那把桃木剑,藏到了一块大石头下面。
做完这一切,我已经满头大汗。
我叉着腰,喘了口气,满意地看着那片掩盖得很好的草地。
山里忽然起了风,吹得我很凉快,梨树的叶子哗啦啦地响个不停。
4
妈妈不再干活,每天在屋里躺着了。
邻居婶婶说,她就要生了。
「你妈妈生了哥哥,就不要你咯!」
她也许是在开玩笑,我却是吗恐惧。
即使妈妈看我的眼神,一天比一天厌烦了。
哥哥就要长大了,妈妈会把我杀掉吗?
每天早上,我都躲在被窝里发抖,脑海里,总是浮现出我被切成很多块,装进豆腐缸里的样子。
妈妈,妈妈,不要杀掉我。
我无声地祈求着,在恐惧中度过一天又一天。
有一天,我坐在门口打盹,奶奶突然走了过来。
奶奶的房子离我家很近,但他并不常来我家,每次来,都没好面色。
但这天,他居然是笑着的。
他掏出一根棒棒糖,摸了摸我的头,问我想不想去镇上玩。
我本来很怕他,可是,我太小了,他一笑,我就忘记他有多坏了。
而且,我从来没去过镇上,爸爸妈妈每次去,都不肯带我,我吗好想去啊。
于是我接过棒棒糖,一边惧怕,一边兴奋地跟着他走了。
他牵着我,往镇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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