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蔷薇几度花
□彭宝珠
周末,我和女儿在市区闲逛,被一家院落的花墙吸引了,眼睛为之一亮,心情为之怦然。向阳的院墙上,一丛丛纵横交错的蔷薇枝条,把院墙从里到外,层层叠叠地包裹起来。茂密的蔷薇花,花色鲜艳,生机勃勃,像花海,惊艳得足以让我们驻足观赏。
明代王象晋的《群芳谱》曰:“开时连春接夏,清馥可人,结屏甚佳。别有野蔷薇,号野客、雪白、粉红,香更郁烈。”初夏的蔷薇花,一片片一簇簇,成为一道道五彩的花瀑布,宛如姗姗来迟的美人,惊艳而妖娆,撩拨着路人的眼眸。
暮春时节,春花大都凋谢了,大地鲜少明艳动人的色彩。这时,蔷薇花开了。枝叶重重叠叠,花朵密密匝匝,花墙绵延数米。蔷薇花开得正盛,一朵朵粉红的、洁白的花儿,从绿叶丛中争先恐后冒出来,沁人心脾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散,清新自然,久久萦绕在鼻间、流溢在心田。“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我不自觉地咏出了唐代高骈的诗作。
晨光洒在花瓣上显得更加温柔,蔷薇芬芳迷人,有的还是花骨朵,羞羞答答,像个娇羞的小姑娘。有的花瓣全展开了,像个自信的女孩在展现自己。这家院子里面的蔷薇花朵恣意张扬,院子外面的花朵鲜亮热闹,西侧墙上的花朵少而玲珑,东侧墙上的花朵多而饱满。每一朵不同色彩的蔷薇花,每一朵不同仪态的蔷薇花,都有不同的美感、不同的风骨,犹如芸芸众生。一花一世界,瞬间展现了她那夺人心魄的美。
在这高楼林立的城市中,蔷薇更是令人动容的花儿。它们给小院带来灵动的风姿,为街道增添了生机,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我们行走在路边,与满墙的蔷薇花并行。花儿轻轻摇曳,花香身前身后萦绕。我和女儿边走边聊,听她谈谈学习上的难题。我们轻轻地聊,慢慢地说,浅夏的阳光爬上心头,心结解开了,花墙前又多了一朵绽放的笑脸。
我们驻足花墙前,美景尽收眼底,蔷薇花开放在心中,给这个暮春浅夏增添了绚丽的色彩,怎么看,都是一幅美丽的画卷。随着日光推移,那幅画卷自动变幻着光与影的奥秘。静立于蔷薇架下的赏花人儿,便与花架相融,也成为另外一幅画。
看到女儿也被蔷薇花吸引了,我料想这栽花的主人,一定深谙蔷薇的禀性,也许这位园丁,也和蔷薇一样,期盼这份芬芳飘散四溢,芳香了路过花架的人儿。那她心里一定甜甜的、暖暖的、柔柔的。想到这里,我便拍照留念,期待“香云落衣袂,一月留余香。”
徜徉在蔷薇花下,仰视蔷薇的花海,呼吸蔷薇的花香,总会心生恍惚,竟觉得自己也是一朵小小的蔷薇花。在这浪漫的季节,嗅一嗅花香,多少烦心事也都会随风而去。
扇形山的传说
□胡湖
老家有一座山,叫仙灵山。小时候,我经常上山捡柴。在我眼里,仙灵山神奇而且神秘。
仙灵山不高,一年四季林木葱郁,大多是松树、杉树,还有散落其间的山茶树。树似乎是野生的,没见人种过。仙灵山有很多传说。山顶原来有一座庙,破“四旧”的时候拆了,砖搬下山来当了建房子的材料。村子里的人说,那庙很灵,有一回,久旱无雨,庄稼都干死了,族长组织族人上山祭祀求雨,鞭炮响过没多久,就哗哗下起了大雨。据说,祭祀用的大肥猪,不用抬,略加驱赶,就自己跑到庙里去了。我小时候专门到山顶看过,那地方还遗留着断壁残垣。虽是残砖碎瓦,但我既敬且畏。
山脊上有一道很深的山沟,长100多米,宽20多米,格外醒目。沟里长满了细而高的大树,灌木丛把沟底遮得密不透风。奶奶告诉我,原来是没有沟的,有一年,连续多日昏天黑地,狂风暴雨,突然,电闪雷鸣,一条巨龙从山坡里冲天而起,奔大海而去。从此就留下一条深沟。奶奶说,幸亏巨龙及时冲破了山坡,要是那山坡滑落下来,山脚的十几户人家就没命了。
庙和龙的传说,让村子里的人觉得仙灵山真是名不虚传,仙气和灵气十足。
于我而言,仙灵山让我特别喜爱的,还在于“淘山”的乐趣。杉树经常要修枝,枝条干了是上好的柴。我常常钻进杉树林里去,毫不费力就能捡满一担柴。还有一个小秘密,大概只有我知道。那些野生山茶树,开花前,枝上偶尔会结两种果实,一种当地方言叫“猪耳朵”,一厚片一厚片的,酸甜酸甜。一种叫“山茶莓” ,椭圆状,中间是空的,也是酸甜酸甜的。两种果实都极少,不是每棵树都有,且杂在树叶里,需要细心才能发现。山茶树,老家好多山上都有,但仙灵山极少数树上居然满树都是“山茶莓”。真是神奇。在缺衣少食的岁月,这样的美味称得上是一种意外的奢侈享受。
仙灵山就这样“活”在大家的口耳之间。直到有一天,村子里重修族谱,父亲告诉我,仙灵山其实不叫仙灵山,叫扇形山,因为它形状像一把扇子,族谱里有记载。
什么时候变成了“仙灵山”,谁也说不清。仙灵山、扇形山,在当地方言中,发音有些相似,区别也很明显。
“必也正名乎”?村里老人说,还是得恢复它本来的名字吧。“扇形山”取其形,“仙灵山”传其神。也有人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顺其自然最好。名号其实还是得有内涵,没有内涵难以行稳致远。即使在族谱里仍然叫扇形山,也可能只会继续沉淀在族谱里,日复一日,跟传说一道成为传说。
水榭红棉赋
□李硕洪
西湖水榭,南粤春风。木棉凛凛,烽火熊熊。堂堂正正,烈烈轰轰。花班豪杰,卉族英雄。火炬侵天兮染赤,霞光映水兮流彤。盛赞南越王之贡品,相传高剑父之画风。木棉衣吉贝,苏轼笔诗功。
不盈富户,未录诗宫。远来蕃外,遍植国中。嘉木逢春兮,与芳菲于大地;奇花生树兮,呈锦绣而高空。江山炫彩,芳甸飞鸿。壮气高冠,临水之碧;浓须大面,攀枝之红。
英雄之誉,实得其贤。抟长飙以金质,干豪气于苍天。绽卉飞如火凤,擎晖舞似龙蟠。树顶珊瑚簇簇,空中霞绮暄暄。非春寒不足以见其毅;非夏热不足以显其坚。风吹雨打,干枝如铁;电闪雷鸣,花萼如旃。不可亵玩兮,树干长生瘤刺;不能攀摘兮,花苞站立云端。阳刚若父,张开臂膀以迎游子;坚毅如营,排列军容而整衣冠。对敌冷面以矛刺,迎友柔情以絮棉。
亲民之举,实得其真。土地一方,不分老嫩;阳光一点,便绽缤纷。正开花以浓烈,坠蒴果而施仁。惟其材资轻以软,艺雕成器;惟其性质温以和,汤水滋神。抽丝填被枕兮,入药祛炎瘟。亲和为民众兮,驰爱献熙春。
是则情思以寄,学攀枝花之魂魄,沐雨栉风而扬帜;感慨以传,效木棉树之精神,披肝沥胆而施义。故君子修持在己,终成坦荡之姿;仁心捧出在兹,必获融和之气。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与树齐欢,与春同醉!
温暖的旅程
□胡玲
人的一生,会一次次踏上旅程,奔向一个个目的地。旅途中,我们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经历各种各样的事,许多旅途见闻,早已在时光的流逝中模糊不清,但有一次旅程,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每次想起,心里会充盈着温暖与感动。
三年前,我去某个城市参加一个文学活动。我居住的小城,没有直达活动现场的车次,在那座城市一个偏远的小车站下了车。我准备在网上约个顺风车过去,发现手机竟然没电关机了。想拦辆出租车,但车站门口等车的人汹涌如潮,每当有出租车停留,便有眼明手快的乘客“捷足先登”了,我只好向路人打听如何坐公交车去现场。一位路人热心地告诉我,在旁边乘坐21路公交车,在某个广场下车,然后转乘一次公交车即可到达。
我坐上了21路车,在某个广场下了车。那是一个小广场,位置比较偏僻,正值中午,烈日炎炎,人影稀少。我在广场边转了好几圈,没有看到公交站点,就连出租车的影子也没有见着,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时,一个身穿黄色工作服的外卖小哥骑着小电驴经过,我不顾矜持地冲过去,用力朝他挥手,大声问他怎么坐车。外卖小哥在我面前停下车,晒得黝黑的脸庞绽开一抹憨厚的笑,说:“不好意思,你说的这地方我没去过,不知道怎么坐车。”听到他的话,我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愈发感到失望和无助。他看了我几眼,说:“这附近没有公交车站点,要不,我带你到最近的公交车站?反正我要去那边送餐。”我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想也没想,就坐上了他的车。
外卖小哥载着我在陌生的街道上穿梭。电视和小说里歹徒冒充摩的司机打劫骗财的情节开始在我脑海里冒出来,我突然紧张起来,心想这个外卖小哥该不会是坏人吧?万一他把我带到偏僻的地方或者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我就立即跳下车逃跑并大声呼救。然而,事情并没有朝着我设想的“恐怖剧情”发展,小电驴穿过几条热闹的街道,在一个公交站牌前停下,“这里的公交车多,你看看怎么坐车去。”外卖小哥抹了抹脸上的汗水说。“太感谢你了!”我心里充满了感激,并为刚才对他猜疑而羞愧。“不客气,顺路的事!”说完,外卖小哥匆忙离开了。
一大排站牌上,密密麻麻的站名看得人眼花缭乱,我快速浏览了几遍,没看到目的地,心里开始焦虑起来。这时,一个妆容精致、身穿得体西装的白领美女走过,我走上前向她打听,她停下脚步,彬彬有礼地说:“你说的这个地方我去过,坐9路车就到了。”“不知还要坐多久?”我自言自语说道,她优雅地笑着说:“我用手机帮你查一下吧。”说着,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柔地滑动着,然后,她说:“你还要坐19个站,大概一个小时到,在天虹商场下车就行了,你说的地方就在商场旁边。”我正准备向她道谢,她眼尖地指着路边刚停的一辆公交车说:“9路车到了,你赶紧上车吧!”我来不及跟她说声谢谢,就急急忙忙上了公交车。
一个小时后,我顺利地到达了活动的酒店。
时隔三年,我依然时常想起那个外卖小哥和白领美女。两人与我素不相识,却用热心和善良在我的生命旅程中镌刻下温暖的一瞬间,因为他们,我感受到了人间的温情和美好。
邂逅春天的诗意
□章铜胜
在春天的每个角落里,都藏着待解的诗意,那是一些细节的呈现,也是一些需要内心敏感的人去解读的诗意。我不一定是个敏感的人,却喜欢在春天里,寻找属于春天的诗意,仿佛那种诗意是我重新认识和发现的,如此,便有了非同以往的意义。
经常路过的那户人家,院子是空的,门前的溪上,用水泥板搭了座简易的桥,桥两侧原来有低矮的钢管扶栏,后来一侧的扶栏不见了。房子的主人外出了,常年不在家,院子也没人打扫,秋天,树叶落了一地,很破落的样子。春天,那些落叶多数不见了,但仍有不少堆在院子的角落里。院子的主人见过几次面,也算熟悉,路过那院子时,总会打量一番,想想主人在家时的样子,觉得很可惜了那个院子。这几天,院子里的一棵桃花开了,我以前没有注意到那棵桃树。在空空的院子里,一棵盛开的桃花,那样的骄傲、醒目。那一树的粉红的桃花,能当得起灼灼其华的美誉。
我没有走进过那个院子,此刻也不想走进去,毕竟院子的主人不在家,瓜田李下,总得避嫌。我站在路上,隔着溪与桥,看着院子里那棵盛开的桃花,忽然想起崔护《题都城南庄》诗中的句子:“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院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妇,院子里也没有崔护诗中所提的桃花人面,可是那一树桃花,还是让我想起了一些什么,不一定是在这个院子里,也或许是我以前在春天里遇到过的某个人,或者只是让我想起以前见过的一树盛开的桃花罢。这几天,那棵桃花又开了,开得那样娇艳热闹,很不真实的样子。难怪很多人对一树桃花,有很不同的理解,甚至截然相反,就像有人说桃花是静的,有人却说桃花不静一样。静与不静,与春天里的一树桃花无关,但都是诗意浪漫、灼灼耀眼的。
每年春天,总有连绵的雨。有时候春雨并不恼人,如果带着一种诗意的态度去欣赏眼前的春雨,就别有一番滋味。前段时间,春雨绵绵地下了一阵子,我也经常在雨中散步,及至雨停了,反倒有些不适应了,散步时,好像缺少一种氛围。可在雨后,当夕阳斜斜地透过云层,照在眼前时,还是被雨后初晴时的灿烂阳光所惊艳,抬头看看高处的云天,再低头看看湿意满满的大地,那种感觉是难以用语言细细描述的,除了折服,便是叹服了。
在雨后夕阳金色透明的光线里,我忽然发现树下的一些亮色,是盈盈绿意上的黄褐、红褐色,亮亮的,又像是金黄、金红,我没见过这样复杂、漂亮的颜色,便凑过去细看。原来树下有一丛丛刚刚冒出嫩芽的苔藓,苔藓上沾着细细的雨珠,经过光线的折射,竟呈现出如此好看的颜色。那棵树在路边靠近河岸的地方,原就不太惹人注意,树下有些什么,当然也很茫然。今天偶然发现,才会惊叹莫名,就像袁枚在《苔》中写的,“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那是一丛藏在一丛新苔上的浅浅诗意。
很喜欢白居易的《春风》诗:“春风先发苑中梅,樱杏桃梨次第开。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有时候,先是我们心中藏着诗意,然后才与之邂逅的。今年早春,第一次看见梅花的时候,是因临时有事要去一个地方,本有满心的不情愿,但还是去了。在路边,在临水的一侧,有一条弯曲的小路,路面用碎石铺成,沿路两边栽了几十棵梅树。那天红梅刚开,我在那条小路上走了好几个来回,心里默默念着那些写梅的诗句,留下了一路诗意梅香。这样的邂逅,也是一种缘分吧。
在回味一首诗时,陆续邂逅藏于其中的诗意,是件非常有趣的事。那棵很老的野樱桃树,是前年秋天时在一处老宅的院子里邂逅的。今年,野樱桃开花的时候,特意去看了一回,它比我想象中的更好看一些,生命力也更旺盛一些。凤凰山下的那棵老杏树,算是旧相识了,每年开花时,我都会在树下站好久,等待着风中杏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落在我的身上,落在我的身边,此时,我想起“杏花春雨江南”,想起“春日游,杏花吹满头”,想起第一次看见它开花时的情形。那棵苍老的野樱桃藏在一处老宅的院子里,那棵老杏树也只是在路边,不经意间的邂逅,便是与春天的诗意撞了个满怀。
父亲买西瓜回来
□于小燕
有一件事一直搁我心里,每次想起,都愧疚得痛入心脾,悔不当初!
那是1995年夏天的一个早上,男朋友的父亲要来我家,这是他父亲第一次来我家,也是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父亲早早起床,喂过牛羊,骑自行车,专门去城里买西瓜。
我叮嘱父亲早些回来。那时候还没有手机,我也没有手表。男朋友说他们早上来,没有说几点。我担心父亲走了,他们要是来得早,家里就我一个人,多尴尬!父亲说,没事,买了就回来。
当时,太阳还没有出来,空气中洋溢着马莲花和白杨叶子的清香,花池中的萱草颜色鲜艳而柔和,两只小燕子,从廊檐下飞出去,转了个圈儿,又飞了回来。我端着盆子,用竹板撩着水,屋里屋外,前院后院,门前的马路上,都洒得花花的,旮旯拐角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被子叠放得整整齐齐,枕头枕巾安放得妥妥帖帖。床和炕扫了又扫,单子拉得平平整整。窗玻璃擦得明亮亮的,连桌子腿凳子腿都擦干净了。跑出去看父亲,父亲还没回来。太阳已经升到三婶的墙后面了。
我到地上摘了些茄子辣子西红柿,拔了几根小葱,挖了几颗土豆,掐了撮儿香菜,家里有父亲昨天买的猪肉和豆腐,做个臊子汤十分好。回到家一看,父亲还没回来。
眼看男朋友和他爸就要来了,我心里着急,一遍遍跑出门去看,恨不得眼睛里伸出一根长长的线,从居民点头子上绕过去,看到四队的街道——父亲也许正在四队的路上走着;我着急得简直要出现幻觉,无数次看见父亲骑着自行车,从居民点那头来。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在迫近,我抱了柴——这是父亲农闲时一捆一捆收拾下的,生着灶火,听着锅里的水渐渐“嗡嗡嗡”催促般地响起来,心里面更是着急。一趟趟地跑到街门上往外看,每次都失望而回。越到后来越着急,眼看太阳都已经一树高了,父亲还不回来。
这个时候了,男朋友和他父亲肯定就快要来了,说不定马上就要到门外了。我不敢再往街门上跑,生怕迎着男朋友父亲。我心里急得像火燎一样,一面做饭,一面暗暗埋怨:“爸,你咋还不回来?你说去就回来,这么一截路,你咋走了这么长时间还不回来?万一他们先来了咋办?爸,你快点回来!”从家到城里的路,不过三公里,父亲骑着自行车,怎么也该回来了。
正想着,街门外“哐啷”响了一声,我连忙跑出厨房,是父亲回来了。他推着家里那辆破旧的永久牌自行车,车后座上驮着一大蛇皮袋圆哩葫芦的西瓜,自行车把上还挂着一个网兜,网兜里装着一盒酒,刚走进门。
我跑上前,大声埋怨道:“爸,你咋才回来?!”
父亲歪着身子,推着自行车,大滴的汗正顺着额头往下淌,脸上还挂着高兴的笑容。听了我的话,他微微怔了一下,没有说话,把车子推到院子里停好,取下网兜递给我,两手拤住蛇皮袋子,把西瓜拤进屋去。这时候,我男朋友和他爸还没有来,其实时间还早,是我太紧张了。
我羡慕那些犯了错还有机会补救的人,而我就没有这样的幸运。父亲在那不久就去世了。我那时候太年轻,虽然当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却一直都没有对父亲说过一声“对不起!”直到后来,我的女儿上了初中,我才知道了为人父母的不易,渐渐理解了父亲。尤其这几年,当我也到了父亲当年的年纪,身体渐渐不好,我才想起,父亲以前得过腰疼。我家离城虽然不远,但那时候六队、五队正准备铺油路,路上是厚厚的高低不平的混合石沙,自行车骑上走不动,非得推着走。车子前面挂着瓶酒,后面是七八十斤重的西瓜,前轻后重,走起来本来就费劲,路上又有石头,颠簸不平,一不小心,车头便会仰起来,十分难走……每念及此,泪水便湿了我的脸颊,眼前仿佛出现父亲推着自行车在石头路上艰难行走的身影:他歪斜着身子,努力地保持着车子的平稳,顶着盛夏上午的太阳,使劲推着自行车往前走着。想着女儿的笑脸女儿的幸福,他黑瘦的脸上也满是开心……可是谁知道,当他满头大汗的赶回家,得到的却是女儿的一声埋怨!
我好悔啊!我一辈子都难以忘记父亲一进门时那一脸高兴,甚至是幸福的笑容,在听到我埋怨时,瞬间一怔的复杂表情!他当时该是有多么的失望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多么希望能回到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刻:父亲走进门,我连忙迎上去,帮他扶住自行车,说:“爸,你回来了!一路上辛苦了!累坏了吧?……”
来源 | 羊城晚报·羊城派责编 | 朱光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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