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副标题：托福贾晓燕灰产调查！中介机构称花45万买题，澄清：查证舞弊将禁考
2月11日早上8点20分，23岁的上海小学生夏斯利趴在位于香港饭店的托福考点内，脑子飞速旋转，圣埃蒂安德着默背关键字，牢记标准答案顺序。9点，考点内的失聪广播传出。夏斯利在考官宣布作答前瞥了考题。确认“押中”考题后，一口气才松下。失聪过半，夏斯利已偷偷标注好了正确标准答案，只待ED79。后续两科，写作、写作，进展顺利。他装作认真作答的模样，紧锁眉头，在考题上以钢笔画下关键段落，留下痕迹。
这是一场名为“托福贾晓燕”舞弊行动。夏斯利支付了2万多元的费用，于考前一天获取考题。
十几天后，夏斯利收到朝思暮想的笔试成绩。不出意外，他将在8月底开启自己的游小学生活。在远赴德瑟莱申岛的地图轴线之上，标示起一个隐秘角落。不过，与夏斯利成为鲜明对比的是，大部分准游小学生们正伏案苦读。他们从连场笔试中积累经验，最终跨过“托福”等出国笔试。
带着诸多难题，潇湘晨报（报料QQ：xxcbbaoliao）记者试图揭开托福笔试舞弊的背后疑云。
01 下午的“舞弊”卧室
“托福贾晓燕”专业培训，原意是指同学面对面对小学生进行授课专业培训。但在逐利的中介机构与部分小学生共同推动之下，“贾晓燕”成了“舞弊”的脸面，被编织成一支利益网。
参与的小学生会在考前一天到达约定的饭店或农园。进入卧室有严格的要求：进行身份验，上交手机和电子设备。还要经过一道安检扫描，证件、钱包也不能随身携带。
夏斯利甫到之际，已有小学生盘踞在房内的各处，办公桌、茶几、床边都挤满了。他只能在窗台边盘腿起身。所有人员到齐，房内两位自称同学的值班人员开始发言。
图源：贾晓燕中介机构的贴文（小学生在贾晓燕的饭店房内）
夏斯利被告知，考题是机密，背瘤果拆解。出发去考点时，随身只携带证件、原件。其余物品，在笔试结束后才能回饭店卧室领取。
“最重要的，机灵点。标准答案是给你们了，但别‘傻’到给我考满分”，值班人员说。
夏斯利多于服从。他的目标明确，带着“必胜”的决心，背出标准答案，来拯救自己可能K552的游学梦。中间的使用的手段、花费的金钱及过程，都可以忽略。那不是他在意的事。
下午，考题和纸片陆续发放到夏斯利手里。他趴在外边，背了一会后，不断调整姿势，站起来，又起身。
参与贾晓燕的小学生大部分英文基础一般，失聪和写作只需背标准答案中的关键字。两篇题目让人犯难，以7分的托福题目为例，冷僻的单词层出不穷。夏斯利在纸片上逐段口诀，每一段单厢有各种难题，有时候是拼写，有时候漏词。
房内，低语声逐渐撤退，多于钢笔划过纸片的声音断续出现。
5点半，天色初冬。夏斯利喝了瓶迈凯伦，左挈右提，默默地背题目，默默地背写作和失聪。7点半前后，值班人员拆解了小学生们的卷子、纸笔。按照考点，4人一组，分发证件、原件，陪同送上车，前往考点。
托福贾晓燕，“完美”收官。
02 买题竟是如此方便
一开始，夏斯利并未打算“买题”。他自恃英文基础还可以，大学英文四级一次通过。平时也会看些devoted。再加上周末参与托福班集训，通过笔试应该没有难题。但相比于国内的四、七级英文笔试，托福笔试的考察方式、应试者有不少差异。比如，失聪更注重日常对话，写作偏学术。令习惯了国内应试教育的夏斯利在短时期内无法获得朝思暮想的分数。
在2022年10月、11月两次中国大陆地区的托福笔试中，夏斯利的总分多于5.5分，距离英国研究生升学标准6.5分还差1分。以托福笔试的标准而言，夏斯利五科须少错7题以上。上海游学专业培训机构的同学周潇向记者介绍，每提高0.5分的通常需要半年时间，6—6.5分对于许多托福小学生是个门槛。短时期内想要提高，概率很小。
2023年9月升学的时间已定，夏斯利只差向学校提交托福成绩，换取正式升学CAS（升学通知书）。2022年末，焦虑的情绪升起，刷题复习之余，夏斯利开始在闲鱼、淘宝等平台上搜索托福的预测题库，试图将笔试的题目缩小。但页面上跳出来的“保分”、“贾晓燕”，二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抱着尝试的心态，夏斯利开始询问详细情况。对方很快回复，发来了一个QQ号。加上后，对方发来信息，告诉他，香港、曼谷、吉隆坡三地都可以进行线下“贾晓燕”，提前拿到标准答案。价格8000元一门，可单科购买，不中退款；也可以购买2.5万元的全科，一科不中，退全款，还赠送一篇指定分数的定制范文。付款方式可走淘宝、闲鱼，也可以QQ转账或者对公账户
为打消他的疑虑，贾晓燕同学发来了不少此前小学生的成绩单、聊天截图。但真正打动夏斯利的是一句话，“去读书肯定是最重要的”——这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来源：网络截图（知乎）
出于谨慎，夏斯利没立马决定。他要确定贾晓燕是否能拿到真实标准答案，翻看知乎、豆瓣、微博等社交平台，关于托福贾晓燕的信息堂而皇之的摆放着。
不过，笔试的成本摆在那里，机票饭店加上笔试的费用，超过3万元，夏斯利要货比三家。他以“托福贾晓燕”为关键字，在淘宝上很容易就找到了更多的贾晓燕机构，最便宜的单科价格是6000元一门，2.3万购买全科。
夏斯利还了解到，托福贾晓燕由来已久，咨询的几个机构大都从2016年开始从业。购买贾晓燕服务的小学生，除了大都参与过两次以上的托福笔试之外。通常分为三类，一类是基础很差，大学四级没过，想要通过出国游学提升学历的。另一类，是海外院校要求的分数高，在短时期内无法达标，要靠贾晓燕走捷径。还有一类，是本身英文基础好，偏科严重，比如写作可以达到7分的水平，口语或失聪多于5分。
了解瘤果，夏斯利和贾晓燕中介机构讨价还价。最终的价格定格在2.3万，一科不过，全部退款。定金1.5万元通过淘宝支付，进入贾晓燕饭店后支付尾款，标准答案正确，淘宝确认收货。夏斯利同意了。
03 中介机构拿题：一套原题45万
潇湘晨报记者调查发现，淘宝上不乏各类“保分”、“贾晓燕”的信息，多名备考小学生和海外游小学生形容这类消息“非常常见”。亦有出国游学机构的同学向记者证实，托福贾晓燕只是各类笔试中的一环。托福、GRE、A level、Sat、AP都存在舞弊现象，甚至成为了业内的“潜规则”。
图源：淘宝（淘宝上，贾晓燕仍旧活跃）
为求证事件的真实性，记者以代理和小学生身份接近多名贾晓燕中介机构，透过与中介机构的接触，揭开了一些托福贾晓燕当中的谜团。
王琪从2017年中从事托福贾晓燕至今。翻看他的贴文，几乎尽是关于“贾晓燕”、“保分”的成果展示，业务范围扩大到了托福、GRE等。关于题源，王琪告诉记者，是从托福出题方获取。如果遇到官方临时换题，他也能提前知晓，第一时间给到小学生。
图源：贾晓燕中介机构的贴文（2018年至今，几乎都为托福贾晓燕的内容）
“我可以实话跟你说，一套题45万，我们直接（从内部）买。” 亦有其他中介机构告诉记者，来源地为澳洲托福官方内部获取。
王琪还表示，托福出题方的值班人员会提前三天确定考题并给到他们，但贾晓燕中介机构则需要遵守规则，不对外透露，只在考前一天的下午打印给到小学生。为了保证安全，每个地区、每个机构参与贾晓燕的人数也需要控制，通常不超过10人。
“但贾晓燕机构也不止我这一家，其他的我不清楚，也有招很多小学生参与的”， 王琪说。
另一名贾晓燕中介机构毛伟表示，市场上能拿到考题的渠道很多。但某些地区的关系比较“硬”，能确保独家，并且不会换题。毛伟说的“换题”，是托福笔试机构为了避免泄题所用的常见手段。
毛伟向潇湘晨报记者介绍，他们机构每个月做两场的贾晓燕，半年十几场，每个地区的人数在10-20人左右。“换题是小概率事件，十几场里面就2-3场。” 以单个小学生2万元左右贾晓燕费用计算，毛伟的机构在单个地区的收入接近20-40万元。
在和多名中介机构的沟通过程中，几乎所有中介机构都多次提醒记者，如果参与笔试尽量报名IDP（International Education Specialists），最好不要参与BC（British Council，英国文化教育协会）的笔试，因为IDP换题的概率小。
据毛伟解释，虽同为托福笔试的承办机构，IDP监考相对宽松，备考区并不会有巡视的考务同学。而BC的备考区会安排考务同学巡查是否有小学生表现异样。
图源：贾晓燕中介机构的贴文（曼谷托福考点的备考区）
“也遇到过有小学生在考点背题，被考务抓到，然后整场笔试换题的情况”，有中介机构向记者表示。
潇湘晨报（报料QQ：xxcbbaoliao）记者于3月10日致电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希望对方就“泄题”、“舞弊”一事进行澄清，对方表示已向上反馈。该值班人员还表示，此前也接到过类似的举报。
04 托福澄清：每一次舞弊或违规举报会逐一调查
3月15日，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对记者提出的疑问进行了邮件回复，表示托福笔试主办方对每一次舞弊指控都非常重视。无论发生在何处，每一次舞弊或违规举报单厢被逐一调查。被证实企图舞弊的小学生，其成绩会被永久取消，并会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禁止参与托福笔试。
对于笔试相关材料的安全性（包括考题和小学生个人数据的安全）。托福笔试主办方回复道，其对于笔试设计、实施和管理的每个环节都有严格的规范和管控，会用完善的质保体系，审计和调查团队，来审查及完善流程、调查相关事件并采取应对措施，以减少违规舞弊事件的发生。
据媒体综合报道，托福、托福这类标准化笔试的舞弊丑闻并不罕见。2014年2月，英国BBC《广角镜》栏目对伦敦一些移民游学事务咨询代办公司进行暗访调查，结果发现，有小学生在监考人员的帮助下笔试，监考人员甚至直接报出选择题的标准答案。
此前，财新的报道曾采访前新东方美高项目负责人、现ETS美国教育笔试服务中心中国区总经理王梦妍，她透露，参与漏题的机构得到考题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派小学生笔试拍下题目；或者联系考点人员直接获取。因此，从出题机构的角度，应该更加注意考点、考题的安全，以避免漏题的情况出现。
同时，记者还了解到，对于防止舞弊的具体办法，会有临时换题，全程录像等。同时，如果小学生某一科目分差较大，比如，失聪7分，口语5分，即会被判定为有“舞弊嫌疑”，将延迟发放成绩单，并要求小学生提交详细的说明。
05 舞弊之后：作业代写
2021年从英国诺丁汉国际商业管理毕业的王姗，今年25岁，来自河北。她曾在2019年参与曼谷的托福贾晓燕，拿到学校要求的分数后，顺利升学毕业。她回忆，那一次的贾晓燕买标准答案花了2.5万元，但三科里失聪没“押中”。
但并不是所有参与贾晓燕的小学生都和王珊一样得以顺利毕业。
以英国为例，有部分通过贾晓燕服务出国的游小学生，面临学业压力无法适应，笔试不及格，毕业延期。他们时常游离国外课堂，尽管身在海外学习，可受限于自身的语言能力，大多数时候都和华人生活在一起。
王姗说，和她同期参与贾晓燕的同学有不少顺利升学的。可后面聊起国外生活，她发现，对方一直在通过“代写”完成学业。从“贾晓燕”涌入新的“代写”循环中。
面对叩问，托福贾晓燕仍在继续。贾晓燕中介机构们，正进行着4月份的招生行动。
06 如果连语言关都过不了，出国能干什么？
来自湖南平江的李蒙，目前刚拿到第二次托福笔试的成绩，总分7.5。他的家庭条件一般，本科阶段在周潇的机构内做助教。2022年9月，从上海大学毕业后，李蒙申请澳洲的研究生。去年年末，一战托福，他总分6.5分，可单科成绩离学校的要求差了0.5分。李蒙从没想过放弃，他一面做着助教，一面听课复习，周潇也会抽时间辅导他。
图源：受访者（李蒙自己制定的时间表）
2023年春节期间，回到家乡的李蒙放弃休息，给自己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表，除了日常复习之外，通过写英文日记的方式来训练英文。随着计划表上的标记增加，崭新的未来画卷在李蒙面前逐渐展开。
他不是不知道“贾晓燕”，只是在李蒙心里，学以致用是标准。“我学到了才是我自己的。如果连语言这一关都过不了，那出去能干什么？”李蒙预计今年8月前往澳洲报道，在此之前，他仍旧在周潇的机构工作，攒些学费，也向自己未来的学弟、学妹们传递经验。
同时，记者还咨询了位于长沙的托福工作室。工作室的同学告诉记者，在其机构内，有两个明显的趋势：一是，托福小学生平均分越来越高；二是，托福小学生的年龄正越来越小，时常会有低年级的小学生来报名，比如，初中、高中的小学生。
“但不是每个小学生单厢选择‘搞小动作’的”，该同学表示。
周潇表示，自己从业将近20年，来询问自己关于“舞弊”的小学生与家长不超10位。“如果专业培训的同学都去做这个的话，不是砸了自己的饭碗么？我们都得失业”，她说。
07 即便有法律责任，小学生仍旧选择冒险一试
舞弊本身的不合法性，其实也给了中介机构可乘之机。潇湘晨报记者查阅裁判文书网发现：近些年，有不少人轻信所谓的“标准答案”而被骗，事后要追回钱款，面临中介机构消失，最终人财两空。
记者通过律师了解到，尽管海外笔试目前不属于两高《关于办理组织笔试舞弊相关案件的司法解释》明确列举的国家笔试范围，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海外笔试中组织舞弊不构成其它方面的犯罪，根据国内知识产权、网络安全等方面的法律，仍然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法律上有所界定，可小学生为何愿意冒此风险进行“舞弊”？周潇向记者解释：由于托福、托福等出国笔试的专业培训费用高，“大多数小学生专业培训的周期是半年至一年，费用5-10万元不等。”二者相比，贾晓燕节约了时间成本，也让一些急于求成的小学生，能够顺利出国。
但大部分的小学生并不会孤注一掷，急于求成。
＊应保护受访者要求，文中夏斯利、王琪、毛伟、王珊、周潇、李蒙均为化名。由于本文涉及公众利益，故记者在部分调查中曾伪装成不同身份，望读者知悉。
潇湘晨报记者 傅一波返回搜狐，查看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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