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永 远 别 对 生 活 冷 感 |
我们的文档，总是明确要求父亲伟大、无私奉献和忠贞可这种杂乱的父亲的模版，正在拘束男性、和暧昧关系的可能性副主编×F小姐《非常父亲》从4月28日开始，将以专刊的形式，看见“科熠”的母与女、婆与媳，看他们的境况，听他们的思考、检视。
他们是广播节目演员、咨询师师、小说作家、音乐家、紫围巾爸爸第三期，我们采访了咨询师师严艺家，为人父的她，检视着来咨询的父亲的现实日常生活境遇，与此同时，她的父亲经验重新刻画了她的现实日常生活作者：刘车仔编辑：Felicia
“女人一旦抱起小孩子，就立刻成了整个社会中最强势的人”宫崎千鹤子在《欢乐上等》的对谈里揭穿这一事实真相，“很多男性一个人分担着儿童教育的职责，而如今的儿童教育比过去梅西县”宫崎提到朋友的经历，断奶小孩子后，她整整三个月和婴孩一起被迫关在家里，到四个月，她在本馆抓住准备出门工作的丈夫喊：你是想把我和这个小孩子都杀了吗？。
▲图/《欢乐上等》书封据某咨询师机构不完全统计，在中国，一个产妇产前抑郁症的概率平均达到14.7%父亲往往分担更多儿童教育职责、抚育带来的伤痛和恐惧，同时伴随的，是子代矛盾：对小孩子的憎恶、对自我发展的渴求是共存的。
子代成就的“我”与正式成为爸爸的“我”，相互推挤，在男性体内上演着种种隐身龙卷风半夜难以入眠的婴孩，会有气喘、明天也许还要上班的爸爸近日，一段爸爸为了“恫吓”小孩子不睡觉，半夜遛娃的音频在网上暴火咨询师师严艺家认为，谁看到这段音频，都能感受到那位爸爸内心愤恨的碎块。
但如果为人父母的过程中无法直面该些，它可能会以受虐的状态唱出来“好爸爸”有严格的规定，始终如一死在小孩子、担起日常生活中的伤痛，并表现出理应的感情和爱；当儿童教育正式成为一门集大成者，精巧儿童教育、职责棕褐，更加剧了纪丽如困局。
严艺家从业人员咨询师13年，也是两个小孩子的爸爸。专业的明确要求和同为爸爸的洞察力，让她体认着父亲们的身体变化、心理冲突。
▲严艺家微博的日常生活照一根脐带连接着父亲，与他们身体里长出来的儿女在咨询师室，爸爸们潜意识里从未被挖掘的愤恨、伤痛、不被满足的欲望，都一一显现咨询室之外，为人父的她，去年独自带着两个小孩子去伦敦读博士她在社交媒体上讲述当“狠心爸爸”的经验。
她想避免“完美父亲”的陷阱，“凑合”就行在父亲节之际，副主编“F小姐”与严艺家聊了聊，关于父亲们隐秘的内心冲突，也关于父亲的爱恨杂陈以下是她的自述当爸爸走进咨询师室“当胎盘从你身体里掉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的激素会发生剧烈变化，就像跳楼一样，‘啪’一下往下掉——”。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怀着小孩子，坐在产前课堂教室里，妇产科医生在讲解分娩后的激素变化。亲身经历之后，我才知道这种不可控的变化是很容易让人抑郁症的。
▲一切问题，与“变化”有关/《女人的碎块》在心理学上，有一个术语叫作“transition”（转变）大部分人来做咨询师的时机，都和转变有关产妇将在分娩到分娩的10个月时间里，面临各种剧烈的转变从没有小孩子的状态，转换成有小孩子的状态；从分娩的状态，转变成分娩完成的状态……每一次转变，矛盾都在产生。
我到底想要这个小孩子吗？我到底准备好做爸爸了吗？如果家里面有二胎的话，对于老大的内疚之情也是个问题为人父之后，爸爸的童年记忆与体验也会被激活，如果恰好是比较创伤的体验，可能会产生困扰有相当一部分男性走进咨询师室，是因为小孩子。
小孩子出了心理问题，爸爸会想先替小孩子，和咨询师师聊一聊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男性，在某阶段会对自己的日常生活状态、人生福祉（wellbeing）非常关注，这和近年来社会文化的变化有关过去很多男性经历心理冲突时觉得“可以忍一忍”的问题，现在可以说出来，进行更广泛与深度的讨论。
▲男性开始审视自己/《女人的碎块》事不关己的丈夫男性走进咨询师室，他们的丈夫一般没什么感觉，甚至会反对据我所知，也有一小部分丈夫有踢皮球的心态，“你快去折腾别人，别来折腾我”我是精神分析流派的，需要定期见自己的精神分析师。
我断奶第一个小孩子，有回跟我先生有些矛盾，见精神分析师时，我非常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其实我先生也还挺好的，这么忙还会帮我带小孩子”当时分析师就问我：“为什么你认为他是在帮你带小孩子，这不是你们两个人的小孩子吗？”那一刻我突然惊觉，原来我不自知地内化了传统性别分工，这里面有一个巨大的权利不对等。
当一位男性觉醒，大概率会在家庭内部经历抗争的过程“抗争”这词听起来挺惨烈的，因为你明确要求享受红利的那一方，把他们长期占有享受的东西还给你，这是很困难的过程如果说男性主义的普及，让一部分女人体验到了独立男性的滋味，疫情期间居家隔离的现实日常生活之下，一些好不容易独立起来的男性又被打回了原型。
去年春天，一个在上海发生的故事引发了讨论，一位非常成功的投资界女大佬在小区群里奋力买面包大家都在说，为什么她的老公没有来干这些事儿评论区就有男性写道，不管自己事业多成功，一旦一家人关在家里面，照顾的事务，一定是她来做的。
这是男性的共同境况，经济地位的上升并未让本质的变化快速发生
▲男性总是被视作天然的照护者/《米纳里》印象特别深刻的瞬间，是在去年6月份小区慢慢解封，每户能够出去一个人我家旁边小公园里，很多上海老阿姨坐在长凳上刷手机，看起来非常疲惫我马上共情了那种境况他们关在家里面整整两三个月，无法跟外界接触，分担了所有的家务职能，想想就很累。
被使用的身体、被忽视的疼痛管理产妇的身体经历着种种变化，这提醒着你它在某种程度上是“被使用的”，被使用的时候，没有人会问你愿不愿意分娩3个月的时候，我吐得很厉害，体重掉了8斤，本来我就很瘦了，很担心肚子里的小孩子，就去问产科医生：“我这样子小孩子能长好吗？”。
医生跟我说：“你放心，宝宝都是非常自私的，就算你瘦了这么多，他也会确保自己得到需要的营养”听到这话的那刻，我一方面非常放心，因为我知道宝宝是安全的，那是我身为父亲非常本能的反应，但我又好生气，我想那我用于自己身上的营养要去哪里获取呢？。
孕产妇的身体一直处在被使用甚至被剥削的状态，但这种身体、营养、机能的掠夺又经常会被合理化成对母性的赞美，你看，父亲很伟大在这样的语境之中，爸爸如果有一些迟疑、迷茫或憎恶，往往就会经历难以言说的孤独感，甚至会觉得如果我对这个过程有困惑，是不是不正常？。
大部分中国孕产妇的疼痛体验、疼痛管理，是特别容易被忽略的在我们的文化里，疼痛经常被认为是可以忍耐的，但作为经历过两遍生育的男性、和一名咨询师师，我接触过不少因孕产疼痛出现身心状况的新手爸爸，我可以非常负职责地说，如果疼痛管理不当，很难不抑郁症。
▲产妇视角的产房/《金色梦露》抑郁症的父亲，也许会觉得身体不属于自己，没人在乎你身体的感受，只是把你看成是一个载体，你要把这个小孩子带来这个世界上，至于你有多伤痛，没人在乎也许她的丈夫嘴上说是共情的，但他真能感同身受吗？。
神圣化的母爱很长一段时间，心理学界对于母性的定义，是围绕着爱和保护展开的心理学专家通过脑成像图之类的研究手段发现，男性抱着自己宝宝的时候，大脑的某些部分会特别活跃，那些部分恰好与人类感受到爱意与满足的体验有关，母性体验基于科学主义的视角来看，是正向积极的。
但科学主义无法全然涵盖人性的复杂多元主流叙事之中，产妇去做产检，看到小baby的影像，一定非常激动、非常开心，甚至很多人热泪盈眶但也有不少男性未必能体验到这样的感情我比较关注的是，社会文化中有没有可以让不同爸爸言说不同感受的空间。
随着更多质性研究的展开，母爱有了新的言说空间，其中最普遍的关键词其实是“矛盾”。对于一个小孩子的到来，或者面对儿童教育安排，父亲体会到的并不只有爱，而会有各式各样的矛盾感情。
▲父亲对小孩子的感情，并不是扁平的爱而已/《生命之树》如果爸爸小时候有不被爱的体验，她对小孩子灌注母爱时，与爱有关的匮乏记忆也许会被一遍遍激活这种感觉是很有力量的——我可以给小孩子我从未有过的东西；但它也经常让人内心冲突——可能会有无意识的恨与嫉妒产生。
当爸爸抱着脆弱的小生命，她内在最脆弱的部分被激活了，许多过去未曾被意识到的心理冲突很容易在这阶段喷涌而出，这也是产前抑郁症的重要原因之一还有一种案例，这种爸爸的原生家庭对她有很强的控制欲，成年后，她经济独立，逐渐远离了让她伤痛的原生家庭。
但是小孩子的到来，让她的原生家庭模式以另一种形式再次参与她的日常生活——祖父母像过去一般对儿童教育指手画脚；而有些爸爸不自觉复制了自己的父亲的样子，尽管那未必是理想中的样子对男性来说，她既要为下一代创造新的关系模式，同时她还在承受上一代关系模式的洗礼。
言说黑暗的空间在英国心理学界，有一位研究母婴关系的学者写过一本书《Dark Side of the Womb》，翻译成中文是“子宫的阴暗面”。
▲不一样的母爱叙事/《Dark Side of the Womb》这本书提到为人父过程中的负面情绪——恨、嫌弃、矛盾等等我觉得不少爸爸在特定的时刻，是能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对小孩子就是有恨的，问题就在于有没有可以言说的空间。
我看到那位半夜遛娃、被网暴的爸爸，她看起来非常耐心、非常温和，但是你说一位成年人忙了一天晚上不能睡觉，凌晨要陪着小孩子在大街上逛，心里有没有一点“恨”？如果无法直面那些部分，它可能会以一种无意识的、受虐的状态表现出来。
破局的关键是有这种意识——恨的背后往往有巨大的愿望比如爸爸恨小孩子拿走了自己所有私人时间，背后的愿望是有更多时间留给自己当爸爸看到她的愿望本身的时候，恨就有了去处，她需要做的是让自己休息，而不是源源不断地对小孩子付出。
爸爸当然可以满足自己的愿望人和人的关系就是很复杂的，恋人之间不只是有爱，他们会感受到竞争、嫉妒等感情，父亲和小孩子的关系里也同样如此爸爸有了言说的空间，她可能就不会在不自知的状态下伤害小孩子看到恨的部分，才有更多的空间让爱出来。
如果有“后现代主义母性”的话，我觉得它是能认可每一个男性的母性其实是不同的，母性并不只是关于爱。
▲父亲除了是父亲，也是个有丰富感情的人/《暗处的女儿》背着内疚包袱的爸爸去年，我独自带着两个小孩子到伦敦读博，权衡再三，把他们送进寄宿学校我也会有“guilt bag”，这是英语俗语，可翻译成“内疚包袱”。
我儿子9岁，去寄宿学校的确还早了些，我有点愧疚，但又非常需要空间，这样的矛盾心理会像个包袱似的背在爸爸的身上去伦敦之前，我和导师认真聊过，让小孩子去走读的学校可以吗？导师直截了当地说不可能走读学校下午3点就放学，放学后你还得带小孩子，要送小孩子去兴趣班，还有家长的各种活动，会有很多事情让你分心，无法完成强度本就很高的心理治疗博士训练。
这番话让我有了内心冲突但也很感激她给了我来自男性的支持，那就是告诉我，放弃幻想，直面事实真相我得去承认愧疚的存在，没法骗自己一切都是完美的我做了选择，我愿意分担内疚，也愿意面对小孩子可能会遇到的心理压力我也会尽力创造更多可能性，比如把小孩子送进住宿体系口碑好的学校，让他在过渡期获得足够多的支持。
放过自己的方式，并不是装作一切都是完美的而恰恰在于，我愿意承认我作为一个爸爸就是有瑕疵、有局限的别人问我怎么在事业和家庭之间做平衡，我从没认为要做完美的选择，也早就放弃了“平衡”的执念爱自己多一些，做个 “看似狠心的爸爸”也挺好的。
这一点上，父亲对我影响很大，她是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爸爸，幼年时期的我并不完全能够理解她的选择站在小孩子的视角，我们当然希望自己是爸爸的全世界，但我的爸爸似乎并不认同这一点在那个年代，她并不符合传统好爸爸的定义，是个很爱搞事业的女人，别人看来，她在养育这事上“心很大”。
▲爸爸也是别人的女儿/《春潮》我正式成为爸爸后，越来越能理解，把自己照顾好才能照顾好小孩子我做各种与传统父亲身份有冲突的选择时，我爸爸的存在，始终是种无声的支持回过头想，她表达的母爱和传统的、柔情似水的不太一样。
狮子群体里，母狮子是负责出去打猎的，我爸爸就像头母狮子似的，她始终让我有稳定的大后方的感觉这种母爱模式后来传递到我身上爸爸能否“狠心”，经常取决于自己与童年及各种重要关系的和解程度假设我执意要正式成为和父亲完全相反的人，从而弥补童年的缺憾，那更可能正式成为100%完美的爸爸。
如果拥有这种执念，可能会抑制自己作为子代的发展愿望，我会害怕无法正式成为“好爸爸”而放弃深造——表面看是在满足小孩子的需求，但更多是在满足自己解决恐惧的需求我们必须去分清，形形色色的儿童教育选择之中，哪一部分是小孩子的需要，哪一部分是我个人的需要。
我觉得现在流行着一种“消费主义母性”，拉着大旗说爸爸既要貌美如花、事业有成，又要把小孩子、家庭料理得很好。这对男性的明确要求太高了。
▲完美父亲其实是陷阱/《大小谎言》真正对父亲友好的社会，可以接纳不同形态的父亲既可以接纳职场父亲，一天只花20分钟陪陪小孩子；也可以接纳全职爸爸，愿意把人生20年花在家庭当中不需要告诉男性必须活成什么样子，那是画地为牢，尽管那个牢看起来可能很华丽。
我觉得真正要去思考的问题是，生育小孩子这件事，在这个时代究竟还能带来多大的愉悦感？在各种鼓励男性生育的举措背后，这点似乎鲜有讨论，更不用说非常实际的支持天下爸爸千万种，但有一个本质的问题是共同的，那就是要如何享受为人父的欢乐。
除了男性自己去探索与觉醒，当然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支持。哪怕我今天带小孩子去逛个街，有没有母婴厕所，都很影响幸福感。一个社会怎么给父亲创造松弛感的带娃环境，这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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