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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州文学第二期      NO.2目录小说输血  蓝布衣冯铁军 王文胜  姐妹     李秋善散文回忆儿时的“滴滴金马学民摄影那些事           满常学白虎集印象            汲海记忆中的元宵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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输      血蓝布衣〖内容提要〗出生贫寒的主人公白雪，因助人为乐考砸了高考；大学毕业后，尽孝回乡结婚生子，迫于封建祖制和世俗眼光的压力，来到县城出轨早年被家公家婆遗弃的大哥；得知真相后，大哥举家逃离县城、逃避亲情；遭遇家庭变故后，理性呼唤亲情回归，二家三代人得以在大都市团聚，两个移动血库无私守护着夏阳的生命安全。

作品以“输血”矛盾爆发开篇，以亲情回归结尾，鞭挞了封建祖制对女性的贻害，反映了新时期留守妇女对缺位爱情的追求与渴望，礼赞了亲情苏醒和回归的无穷魅力结尾虽然有些悲壮，但没有一部分人的悲壮，哪有另一部分人的团聚。

（一）自从生下儿子阿宝之后，白雪的命运似乎否极泰来，一顺百顺就连年过古稀、几年不登门的家公夏商，也从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买来三十多只土鸡，与自家专孵的仔鸡圈养在一起，当上了专职厨师；早晨七点甜酒冲蛋、上午十点鲫鱼汤拌肉包、中午黄酒煲鸡、下午四点猪肚包糯米、晚餐猪脚煨黄豆，晚上宵夜还有鳝鱼汤浇面条，好像要把前面生三个女儿坐月子的亏欠补回来。

四十五天大满月出窝，白雪像怀春的少女，原本有些下垂的乳房坚挺起来，还有特别的凸胀感，恰似一个倒扣的喇叭，依附厚实的音箱，向世人昭示，我也生儿子了！松弛的臀部像撒了盐的腊肘紧缩起来，向上突起，远看就像一把移动的靠背椅，背上小孩不用担心滑下来，走在路上令花心的健男产生无穷的遐想；整个脸颊还是那样俏窄、五官分明、布局合理，只是头发有些绺结，肚腹加深了沟壑，标准的产妇福态。

白雪坐月子期间就有些忧愁，满月之后便显得火急火燎几年下来，尽管她已成为网吧的股东，但毕竟股本金是老板阳春半赠半送的，老板娘真查验股本金的缴款凭证，自己是拿不出来的，纯粹是一个打工妹为了保障她的工作岗位，老板阳春亲自轮值网管，不知耽误了多少休闲娱乐的机会，还要巧妙地规避老婆的监管，着实劳心费力。

想到这里，白雪便钻进淋浴室，拧开花洒蓬，一捧洗发露忽上，便泡沫四溅，白沫横流，长发和头皮似乎已从头顶升腾起来，扔进洗衣机反复揉搓，决计要洗净产妇蓄积的油渍和奶腥；从沐浴间出来，站在衣帽镜前，白雪摆出不同的POSS，显然对自己的胴体还算满意，只是拍了拍腹沟，这不是乳沟，可深不得哟！。

几年过去，老公夏俨依然在沿海打工，只有春节才回家团圆；白雪依然做着她的网管加股东，三个女儿均在乡下老家上小学，只有儿子阿宝还在上幼儿园，但都在一个学校，有校车和爷爷接送，白雪在县城上班倒也落得个自在，只在休月假或开家长会的时候才回家与子女团聚。

白雪与老公商量，今年底回家集中资金交个首付款，在县城定购一套商品房，继续经营好与阳春合股的网咖，到时将三个女儿留在乡下暂由爷爷奶奶照看继续上学，把儿子阿宝接进城来，过上城里人羡慕的城乡二元生活……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好几次令白雪笑醒过来，一抹眼泪，才发觉又是一个甜蜜的梦。

初秋的午后，网咖显得格外凉爽和清净小憩后的白雪见顾客不多，且都集中在左上区，便提着塑料桶和拧干的抹布，将左下区的电脑终端及桌椅逐一擦拭、抹洗完毕，正准备清拖地板时，手机铃声急促响了起来：请问是白雪家长吗?我园学生阿宝在同同学玩耍时，不慎碰破了后脑勺，现在乡卫生院止不住血，正转送县人民医院，您赶快赶到县医院来！。

白雪惊愕之余，顾不上洗手，边给阳春打电话边把网吧钥匙和服务器电子狗丢在柜台上就跑初步诊断，阿宝患有凝血功能障碍型血友病，非常罕见；鉴于他是少见的AB血型且已大量失血，虽然系万能受血者却受血极慢，如果输血的速度赶不上出血的速度，生命将无法保障。

医院血库AB型血消耗殆尽，必须赶快通知AB血型至亲好友前来献血救命，我们共同努力！主治医生斩钉截铁地说这一闷棍打得白雪天旋地转、金星直冒自己是B型、丈夫是O型，都救不了急，但必须通知老公赶回来，万一有什么意外，自己是万万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于是，白雪和夏俨分别给双方的至亲好友打电话，请他们赶到县医院验血、输血……医生，我是AB型，不用验，先抽我的，救人要紧不知什么时候，老板阳春闯了进来，挽起衣袖伸向医生！之后，家婆宋巧珍也被验血确认为AB型。

……白雪揪着的心稍微有了些许的宽慰，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您一定要保我们过关，一定过关！命是救回来了，您和阿宝应该感谢这些献血的至亲好友；只有保持足够的血氧，我们才能对症和做后续治疗主治医生笑着对白雪说。

紧赶慢赶回来的夏俨，来不及拂去满身的尘土，望着病床上面色红润的阿宝，噙着泪给主治医生深深鞠了一躬：感谢医生救了我儿子和我的命！不用谢，救死扶伤是我们的天职您真正要感谢的是给小孩及时献血的至亲！主治医生诡秘地笑着走了，剩下二个年轻的护士在那窃窃私语：。

B型和O型血父母，怎么能生出AB血型的儿子呢?（二）白雪出生在洞庭湖腹地的新洲乡，紧邻有“小汉口”之称的糍粑口集镇，从长江蜿蜒而来的沱江恰似一条巨龙，饱偿糍粑口镇的煎糍粑和早酒后，惬意地张开大口打了一个淌涎的哈欠，喷出浓浓的酒香，汊分为上沱江和藕池河，一南一北、一宽一窄，与八百里洞庭湖浑然一体，新洲乡便坐落在龙口张开的龙舌之上。

这里钟灵毓秀、人文荟萃，襟江带湖、得水独厚，汲长江洞庭之精华，聚禹王曹操之神韵，先后走出了范蠡、岳飞、黎淳、刘大夏和“朱毛会师”牵线人何长工等贤达，也深深滋养了白雪家族在那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一票否决”年代，如果不是头胎，白雪一出生，可能很难逃脱被遗弃或送人的厄运。

母亲连续生育三个女孩后，在家公的哀叹和家婆的数落中，背井离乡，躲进洞庭湖芦苇荡，于风雨飘摇的渔船上诞下一个男婴；父母志得意满、心无旁骛地回到岸上，原来屋台稀疏的棉花中，迎接他们的只有剥蚀的土砖和细碎的瓦砾。

新生的儿子，似乎一味能量活剂，再次激发了父母繁衍生息的潜能，打桩挟壁、辫草盖顶，支起三间赖以栖身的低矮茅棚，接回三姐妹，一家人得以重新团圆好在责任田还在其名下，租种的乡邻也主动还了回来，总算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

责任田基本只能满足四个小孩长身体的吃饭问题，只要母亲有了粗布衣，母亲传给孩子、大孩传给小孩，四个孩子还不至于衣不遮体，学杂费必须依靠父亲在建筑工地挑砖和浆、母亲陪弟弟读书帮厨的微薄收入支撑好不容易熬到初中毕业，母亲坚决要求白雪外出务工，自己准备嫁妆，减轻家庭负担。

每每念及于此，白雪总是哀求着说：妈妈，您就让我读一次高中吧，无论能否考上大学，都不再要家里负担；家里只要给我一点米，您的衣服改小让我有穿就行！家里的情况你也清楚，不是不送你读书，实在是负担不起你是长子，理应为父母分忧；再说，女孩子无论读多读少都是要嫁人的，读那么多书，最终还不是好使了人家?。

除哀求外，白雪从不敢同母亲顶嘴，寒暑假，母亲吩咐的事情必须完成，没有安排的家务也主动承担，甚至初潮期间也不敢怠慢，似乎母亲手中握着校门口的钥匙父亲总是默不做声，蹲在一旁，使劲地抽着劣质喇叭筒，却偷偷请邻队的木匠师傅打了脚箱、漆上绿漆、安好挑绳，请孩子姑妈准备好寄宿的铺盖行李。

只要有录取通知书来，一定会送白雪上高中的白雪的村庄距就读的县四中，大约只有三十多公里，只是要渡过一条河可能就是这条河，阻隔了母女之间的情感，高中三年，母亲一直陪伴着弟弟就读的学校帮厨，一次也没去学校看过她，倒是父亲隔三差五地来到学校食堂看着她吃饭，然后目送她回宿舍。

学杂费学校有助学金支持，大米家里还是有背的，下饭菜间或有姑妈送来，衣服有父亲从地摊上淘来的廉价品，只是校服必须统一购买；得知颜色和款式没有改变，白雪从即将毕业的高三学姐定购了几套心需的旧校服，学姐执意相送，白雪却虔诚付款：。

我手上也只有这拾元钱，就算一种姿态吧……时光荏冉，转眼到了高考备考季节，学校提前一个月放了假已经婷婷玉立的白雪回到家，一边料理家务，一边回顾各科知识储备点，哼哼的歌声和飘逸的长发，似乎在向母亲说：妈妈，我已经准备好了！。

正式开考前一天，白雪骑着父亲借来的自行车返校，渡过渡口，沿着沿河大堤欢快骑行，河风徐徐吹来，助力自行车自动前行雪儿，你能驮我们去医院吗，我的孙武快不行了?白雪回过头来，见是隔壁生产队的翠阿姨搂着一岁左右的小孩，一边气喘吁吁小跑，一边哭求着。

好，您快点跳到后座坐稳，我带您去乡卫生院白雪一路狂蹬，三人骑到卫生院，白雪已是大汗淋漓刚停好单车，就听见翠阿姨悲嚎：唉呀，我的小包呢，里面可是借来救命的二百元钱啊；过渡船的时候，我还偷偷掏出装钱的枣红色小布包看过，要掉就掉在这一节路上。

雪儿，我不会骑车，您年轻、手脚快，能否倒骑回去找找，迟了，还怕别人捡走?白雪来不及细想，只记得“枣红色”，提着单车甩过来，紧蹬几步跨了上去白雪深知钱的作用，自己没掉过钱，也没钱可掉，一路上单车疾行的“呵呵”声和链条拍打包壳的“啪啪”声，提示着白雪睁大眼睛，紧盯路面，一路骑到渡口，没见踪影。

莫不是被风吹到了堤下?白雪骑着自行车回转身来，眼睛就像红外线射灯，从堤坡一直扫描到外滩近水，终于在一根小柳树直入水面的浮渣上发现了“枣红色”！伸手够不着，河风好像在逐渐加大，随时都有被风刮到河心的可能；回望四周，没见一个人影。

白雪毫不犹豫脱掉鞋袜，挽起裤脚，拉着柳枝顺势探入河中，直到河水没到胸部时，才用二根手指夹住枣红色布包，用嘴叼住，双手拉着柳枝小心翼翼攀爬上来白雪把鞋袜夹在后座板上，叼着布包直着双脚把稳笼头得胜归来，把浸着河水透着濞雾的枣红色布包交到翠阿姨手上。

衣裤上的河水淌过座板，滴在铮亮的钢圈上，人车离开医院倏忽而去……回到学校、简单洗漱，伴随着几声娇羞的喷嚏，白雪有些嗜睡；晚饭后，便有些头重脚轻，清涕直流白雪明白，上午的热汗和冰凉的河水夹攻，可能给自己招来了感冒；白雪不敢怠慢，赶紧到校医室开了几片感冒药；回想父亲的艰辛，母亲无助、绝决的表情，白雪只能背水一战，别无他途，一定要考出好成绩。

第二天临进考场前，班主任老师要求每个学生仔细检查眼镜、笔墨和作图工具等，就像战士检查枪弹一样，白雪又偷偷加了一粒感冒药丸第一场考白雪最擅长的数学，前一小时，题做得很顺手，答到快三分之二的时候，睡意一阵阵袭来，眼皮用牙签也很难撑住；白雪举手示意监考老师，从裤兜掏出二个尖红椒，一齐放进嘴里咀嚼起来；睡意似乎被赶走了，但头脑反应好像没有平常敏捷，直到下考钟声响起，不但没有时间检查试卷，连最后一个“10分”题也只写下一个“解”字。

……久违的高考成绩下来了，白雪以一分之差无缘“二本”，老师、同学、父亲都为她感到惋惜；得知原因后的翠阿姨，与在外务工的老公商量，决定支助白雪再复读一年，但被白雪和父亲摇头拒绝：帮助孙武是顺路而为，您遇到这种事情也会毫不犹豫，与考试没有直接关系；您家子女多，同我们家一样也不容易，我不是还能上“三本”吗，比别人还多了“一本”呢。

白雪噙着眼泪笑着说白雪学的计算机专业，本身就不好就业，再加上毕业文凭盖的是“独立学院”印鉴，在公务员、央企、大型国企招聘中，于报名环节就被“系统”淘汰无奈之下，白雪先后做过集团公司、大型超市、三甲医院、民营学校等的网络主管或工程师，几年下来，组建局域网、网络维护、计算机维修等成为她的看家本领，也积累了一定的人脉。

仰望的人，目不斜视；被仰视的自己却没有感觉，一晃就快三十岁了，仍然孑然一生自己被壁咚了，就像计算机的某个失灵键盘，反复敲击也没有反应，可急煞了乡下的父母不管猫儿还是狗儿，女人总是要嫁人做母亲的，你都快三十了，哪有三十多岁的童生在等着你?如有，都是有故事的人了；不如回乡下，找个熟悉又靠本吃木的本地伢子；只有你结婚成家了，才能真正了却我们的这桩心事。

原来坚决反对她读书的母亲也劝慰起来母亲的话虽然说得直白，但话糙理不糙，白雪顿觉醍醐灌顶、惊慌失措，一个电话打给苦苦追求过自己的夏俨同学：夏俨，您能来接我吗?城市的夏天非常炎热，热得连摇头扇的风也不凉爽一床一房、一桌一厅，还有半个厨厕连通，衣服只能晾晒到厕所凸出的防盗网内，两个短袖和T恤的年轻人，想要对过，只能侧身收腹；不知是抓痒还是分汗，白雪乳罩的背扣早已胀开，硕大的乳房在紧身的短衫中显得更加爆胀，成熟女人的内涵同计算机内存一样，瞬间释放出来，将腼腆、阳刚的夏俨吞噬得激情四射，血脉喷张，爱情的种子播撒于肥沃的河床上！。

有好事者记得，他们五月三日相遇，婚后五个月零三天产下一个女婴，同学圈内便取名夏嗦咪嗦咪的到来，给这个单纯的家庭带来了无限的欢乐，小两口相敬如宾，男外女内，生活过得有滋有味；他们渐渐觉察，传统的农耕方式只能勉强维持温饱，遇到人情苛费就有些捉襟见肘，原有不厚的婚前积累早已垫付一空。

凭着吃苦耐劳和头脑灵活的秉性，夏俨决定去沿海打工，白雪决计要去做伴，夏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您生了儿子再出去吧！这种看似抚慰实则指令的床头絮语，令白雪有些不悦，却恰巧击中了她内心深处猝不及防的痛楚命运总是喜欢与欲望心极强的人对赌，反其道而行之；白雪接连生下三胎女孩，虽然生男生女不是由女人决定的，但谁不知道，没有公鸡、母鸡不照样下蛋吗?回想母亲对自己的态度，白雪有些不寒而栗，走在路上倍觉矮人一节，家公家婆虽然没有明说，但与以前对自己的态度还是有些变化；白雪想生又怕生，万一又生个女孩呢?白雪整日神情恍惚，上网搜寻，怀疑自己得了抑郁症。

白雪决定出去打工，就在县城打工，礼拜天或休月假，还可回家照看小孩和老人（三）阳春本名杨洋，系母亲高龄生育的独子年轻的时候，母亲不能生育，惹得乡邻说三道四，父母便搬到远离居民点、偏僻的生产队渔塘梗子上独居，开始吃斋念佛、烧香化缘，直到四十九岁才偷偷生下杨洋，大满月亲戚和乡邻前来庆贺时，母亲才敢迈出门槛：。

不怕丑，生到了四十九呢！不丑――不丑，拐个弯，还可生到五十三；老来得子，必有后福，恭喜贺喜啦！杨洋高中毕业时，父母已年近七旬，幸亏没考上大学，就是考上了父母也无力供养，只好回乡务农；不久，本村支部书记的长女文文看上了梢长个大、皮肤白净的杨洋，请人介绍，两人很快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文家三代单传，到了文书记手上一连生了四个女孩，那时他还不是书记，妻子被迫做了绝育手续……文文同杨洋商量，不管头胎生男生女，都姓文，如果是男孩，就可把文家的香火接起来，以了却娘家父母的一桩心事结婚后，文文在村里做赤脚医生，杨洋也顺利当上了村学校的民办教师；学校从小学一年级一直办到初中二年级，杨洋担任初二班的数学和英语老师。

学校老师和大胆调皮的学生有时也会叫他“咩咩”老师，情绪糟透的时候，他也高举双手、伸开双掌，愤怒地做出“咩咩”的丑相，以示抗议！因为在农历三月出生，也未经父母同意，跑到公安派出所，将名字改为了“阳春”教学任务是紧张而繁重的，备课、上课、听课、批改作业，阳春尽量挤在白天完成，晚上则专心自学；他早就报名参加了市、县教育局教研室组织的高师函授数学科的学习，每个星期天雷打不动地去县城或市教育局参加函授面授学习、考试，三年下来，已取得专科毕业文凭，成为了一名合格的中学教师。

专注教学和自学，阳春几乎无暇顾及家里的农活，有时礼拜天回父母家或岳父家陪老人吃顿晚饭之后，也要赶回学校自学每逢暑期放长假，学校食堂停伙，他只好回家帮年迈的父母干些季节农活，还请木匠师傅专门做了一张半高的方桌，晚饭后，搬到铺有凉席的床上，挂衣架上挂上灯泡，再在四周放下蚊帐躲避蚊虫的叮咬，继续学习。

他在心里早就定下了一个目标：自己既然当不了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一定要做第一个硕士研究生每次回家居住，都是文文的美味佳肴和娇羞温柔，留住了阳春：杨洋啊，你再不回来，儿子都不认识你了；你今天还不回来，我就抱着儿子来学校了啊!。

不经意间，阳春已经成为了三个儿子的父亲，这种一门顶二户、一手托二家的姻缘，使双方的四位老人常常从梦中笑醒，招得全村人的羡慕无须动员，文文早就采取了避孕措施就是发奖金，我也不生了这应该是阳春第三次参加硕士研究生招生考试，展开试卷正反面看，就一道题——“试论述马尔可夫概率论的全过程”，一套上、下册二寸厚的专著，要在二小时内答在四张空白试卷上，从何下笔?此时，阳春才发现，自己对数学只是一种由衷的热爱，并没有实力迈进这道门槛；既然庙门太高，不如改换门庭，去研究同样感兴趣的财政学，同样要考数学和外语，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

从理工科转到社会科学，相对容易一些，好在近十年的磨练，教学上已经驾轻就熟，自学起来倒也十分愉快；如果今年再考不上，那可能真是命运的安排，只能心甘情愿当一辈子农民阳春心中有过这一闪念，但晚上的学习并没有丝毫的懈怠。

要得发，不离八今年是第八次参加考试，一定要有好的结果，不然人都会疯掉从不信风水的文文请阴阳先生卜了一卦考试结束三个月后，久违的复试通知书终于来了；文文拿着这张八开大小的红底烫金铜版纸，噙着泪说：这下好了，总算把人救回来了！

别张扬，还要参加复试呢阳春的担心不无道理，半个月后，果然一语成谶，复试没有通过这次复试改变了以往的考试形式，而是采取年报分析、趋势预测、复盘清算的实例进行讨论、聊天等，如果阳春在财政金融一线工作，有一定的实践经验，复试应该是小菜一碟，可阳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学教师，并且目前已变成学额缩编后的小学老师。

阳春软绵绵、蔫耷耷地回来了，拿着一张研究所变通处理的身体不合格“健康体检报告”，学校、同事和亲朋好友在惋惜的同时，都纷纷劝慰道：您虽败犹荣，是凭自学的实力考上的研究生，我们村还是头一个；这么多年的辛苦至少证明，您已经具备了大学本科水平，这张复试通知书还要高于本科毕业文凭，要好好保存；您还何愁之有、何乐而不为呢?

阳春把这份“复试通知书”过了塑，压箱保存不管别人怎样说，至少今后在儿子面前可以现身说法，激励他们勤奋上进看着过去的中学变成了小学，民办教师转正政策不甚明了，当村支书的岳父超龄退休，三个儿子均已上学，四个老人体弱多病，经济压力陡增；同文文商量后，决定双双辞职，分别在县城开设诊所和网吧，离乡下也不远，双方父母有特殊情况可随时赶回来。

开网吧，自己不懂技术，需要招聘工程师或网吧主管（四）正街上管得严，招聘招生广告一般都张贴在背街和偏巷之中，白雪骑着自行车边骑边看，字大能看清的就扶车驻足，字小的则停稳车后上前仔细阅读，每条街骑过去一遍、骑过来一遍，生怕漏掉一条招聘启事，整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一条“电脑工程师”或“网管”之类的信息；中午买了二个包子，就着带来的凉开水勉强填饱肚子之后，推车继续寻找。

当从范蠡巷转到状元街时，被一辆突然窜出的“的士头”从后面追尾，连人带车撞了个仰面朝天，白雪惯性使然、顺势滚到街边，膝盖则被锋利的大理石棱角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流如注；包也甩过丈远、证照散落一地；自行车倒摔过来，后轮还在那里得意地空转，前轮由于撞到电线杆，已变成了椭圆。

……的士头“嘭”地停了下来，从驾驶室跳下一个彪形大汉：对不起，对不起，头、胸、腹怎么样……边问边拦住一辆的士车，紧急送往县人民医院由于膝盖受伤，白雪不能行走，整套检查都由彪形大汉抱上抱下，直到办理留观住院手续，彪形大汉才稍事休息。

白雪趟在大个司机的怀里，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这个稳重的男人，除了年龄大点、身材高点、皮肤白点外，与爱人夏俨简直一模一样，连声音、气息和体味都十分相似，大千世界竟还有如此神奇之人?傍晚时分，彪形大汉送来可口的饭菜，摇起病床，就要喂餐：

不用了，请您放上小桌板，我自己能行，谢谢师傅！餐馆里的饭菜不放心，这是我在家里做的，也不知是否合您胃口；如果不行，明天再去餐馆定做不麻烦了，我也只吃得这么多医生说，头、胸、腹和脊柱都未发现大问题，只是臀部、膝盖、手肘等软组织挫伤，开点药回家，边吃药边休息，个把礼拜就好。

我家里还有孩子和老人，您能不能帮着叫辆车，送我回家；自行车就放在您那儿，修好了我再来推见拗不过白雪，彪形大汉只得叫了辆朋友的私家车回家路上，彪形大汉才得知，白雪是学计算机专业的大学生，做过多年多家公司的电脑工程师和网络主管，今天主要是来找工作；自己网吧的租赁合同刚签订下来，今天去建材市场挑选装修材料，没想到刚拿到驾照还不到二个月，就出了这档子事；好在有惊无险、人没大事，并且自己苦苦寻找的网管不就在眼前吗?。

您只管安心养伤，找工作的事不用操心；什么时候伤养好了，什么时候给我电话说完，硬塞给白雪壹仟元营养和误工费，白雪坚决不收就算预付的工资，行吗?说完，彪形大汉把钞票用纸巾包好，从车窗扔给白雪，摇上玻璃闪着警告灯迅速消失在黑夜中；白雪一头雾水，靠着屋旁的椿树发呆！。

白雪，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我们刚收拾完碗筷；快进屋，给你们俩重新做饭，夏俨呢?家婆宋巧珍关切地问夏俨没回来，刚才说话的是那个开车挂我的司机，他们走了；我已经吃过晚饭了白雪怕二位老人担心，借着夜色故意把“撞”说成了“挂”。

你身体没大碍吧，这人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夏俨?我还以为夏俨回来了呢！这个彪形大汉就是阳春不到半个月时间，白雪睡在床上臀痛、坐在椅子上腰痛，揭开膝盖上的肤疤，划开的口子早已结痂、长出了好多肉芽，用纱布缠紧，行走已无大碍。

白雪给阳春拨出了第一个电话要我派车来接你吗?网吧正等着您装修呢！不用，我自己乘车过来想起阳春开车，白雪就心有余悸，立即拒绝茶楼见面之后，阳春才仔细打量眼前这位美女，高挑的身材、白晰的皮肤、硕大的前胸、上翘的后臀，一看就是让男人难以忘怀的那种。

阳春不敢多想，开门见山地问：我们是不打不相识，您想找工作，我正要招网管，似乎上天安排，让我们以这种方式相遇三个月试用期，月工资三仟，之后月工资五仟，其中四仟实发、一仟作为期权入股，年底进行股权变更登记；月假四天，可连休也可间休，白晚班轮倒。

这待遇与大城市不能相比，但在我们县城应该是比较高的，您考虑考虑，明天答复我；因为网店急需装修，装修前先要进行智能布线阳春语言干净、态度诚恳，似乎在说，您不来，后面还有人等着呢不用等明天，晚饭前就答复您，我先去亲戚家蹿蹿门。

白雪在县城哪有什么亲戚离开茶楼后，直奔几个大型网吧考察调研，主要察看它们的服务器、网关、终端、规模和运行机制，档口位置并不重要，反而越偏僻越好；关键是网速快、屏幕大，分层次、环境舒适，价格高点都能接受，老板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装修和经营网吧，一定具有较强的竞争力，应该不到一年就可收回投资，并略有盈利，网管工资也确实是最高的。

白雪同老公电话商量、并征得夏俨同意后：阳老板，我明天就来签合同，正式上班明天签合同可以，上班――从我们奇遇的那天就已经上班了！白雪上班后，俨然股东一样，修改了阳春的部分设计，强电全部采用铜芯线、弱电全部采购国家标准的光纤线；100台规模的终端，按照三分之一四人以上小团体包厢、三分之一一人或二人卡座、三分之一大厅分布，达到功能分区、客户分层、产品分销的目的；服务器则配置大内存、宽射频的新型产品。

开业仅三个月，营业额就达近三十万元，成为县城的头牌网吧网吧的正常经营离不开社会职能部门的大力支持，特别是文化、公安、消防等专业机构的监督管理，每次有例行检查或突击抽检，免不了迎来送往、应酬答谢，阳春都要带上白雪。

餐桌上，阳春敬不了的白酒，白雪只要一个壁咚，对方保证一饮而尽；舞池中，阳春陪不了的贵宾，白雪的纤纤细步，没有摇不动的高山；惟有打牌娱乐，那只有阳春上，白雪连看都不看，只好早早告辞几年打拼，白雪每年的工资、加上期权分红，也达到七、八万，接近夏俨在沿海的务工收入，在家里的经济地位也越加凸显出来，但每当遇到家公家婆忧郁的眼神，这种昙花一现的自我感觉便一落千丈。

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生儿子，万一又生下一个女儿呢?人是目前可知的高级动物，但在碰到一些可求不可遇的事情时，难免会越过道德的底线，达到梦寐以求的目的前几天，受邀参加老板娘文文三十六岁生日宴会，三杯白酒下肚后，文文对三妹平平说：。

教科书上说，生男生女是由男人染色体决定的，我搞妇产科这么多年发现，还与遗传因素和男人的体质也有很大关系；你看，咱们父亲、你的老公生的都是女儿，我和大妹生的都是儿子，反正与咱们女人没啥关系，咱们只管喝酒，哈――哈――啥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找大姐夫帮忙呗！可以啊，他只会读书，只要你姐夫不哆嗦……你别听她胡说，喝醉酒了语无伦次，来――我们继续喝酒！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雪明知这是她们姐妹喝醉酒后打情骂俏的疯话，却一语点醒梦中人；再仔细观察阳春老板，除了比老公夏俨稍高、皮肤白净，比他活跃之外，几乎一模一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孪生兄弟。

想到这里，白雪脸涮地红到了脖颈，端起大杯白酒走到文文和阳春中间：我和咱们家夏俨，祝老板娘生日快乐，祝老板生意兴隆，还指望阳老板为我们家纾困解难呢！说完，白雪左手举杯、右手托底，将一大杯白酒倒进了喉咙酒足饭饱后，老板及亲戚都去了KTV，白雪漫无目标地走在大堤上，粼粼的沱江水和辉煌的黄湖灯丝毫提不起她的兴趣，任凭河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回想自己这么多年来，为了救乡邻郁结了难得的高考机会、为了抚慰父母从大城市回到偏远的乡村，为了夏家的繁衍接连生育的三个小孩，现在年近三十，能否也为自己打算打算呢?堤上的俊男美女勾肩搭背、心手相牵，自己想得到点温存的时候，连抱的树都没有；回到乡下，想吃顿可口的热饭热菜，家公连正眼瞧她的眼神也不多给；外面受到别人的挑逗、甚至猥亵，想向老公倾诉的时候，身旁只有冰冷的手机；激情、热血、油胀，向何处发泄呢

……白雪决计为自己、为颜面搏一把在这个时兴“前三后四”的县城，进入一礼拜狂欢之后，白雪再想开小灶已不可能，她决定提前五天为阳春单独庆生她知道阳春有修水管的技术，这天专程约他来租房维修厕所漏水的水箱，阳春带着管子钳、扳手、生胶带等敲开房门后，满屋醇香扑鼻而来。

阳老板，快请坐，水箱自动好了，好像怕您拧痛它；过几天，您的大部队就要进场了，今天特意给您单独庆贺四十岁生日，希望您不要见怪前几天，白雪就倒好了今天的白班，也了解到阳春今天没有要紧的事情处理，特地起了个大早，跑到乡下买了一个近三斤的黑猪前腿猪肘，又返身骑车到闸口买了四斤鲜活的淡水大虾；桂皮、八角、草果、香叶、茶籽和黄尖椒等，一起装入过滤袋，与猪肘一并压入高压锅中，减压阀窜出的蒸汽，伴随着有节奏的“噬噬”声，整个房间雾汽氤氲，令人一闻心醉；右边锅中的大虾，在透明锅盖下，整齐地平躺着，就像刚从水面跳到青葱排上晒着太阳；阳春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盯着厨房，不知在欣赏佳肴，还是在欣赏白雪。

此时的白雪，两个雪白的乳房，似乎挣脱了平时的束缚，张扬地挺拔起来，弯腰洗菜时的臀部，则把整个厕所门堵得严严实实，人进去了臀还在外面，只要把裤腰一拉，厕所门就可呼应着关实菜端上桌来，肘子火锅配着颜婿菜、大白菜和筒蒿，“咕咕”冒着热气；这边的清蒸大虾，红白相间，躬着腰，只要稍微伸展，就可跃进旁边的芥沫或甜酱佐料中，这些都是白雪照着阳春的口味做的。

白雪摆上白酒，自然地换上大杯，俩人置身于设备包装箱的凹槽中，就像在芦苇荡中野炊，只闻人声、不见人影；趁阳春不注意，白雪早就溜出门，在外面用明锁锁住，再从另一扇门进来，插上插梢，从外面判断就像没有人居住酒过三巡，阳春边唆着滚烫的肘子肉，充血的双眼边盯着白雪那最诱人的地方，浑身燥热不安，放下筷子，双手失控地磨蹭着，几番想伸出去，却被长期淤积的怯懦阻止。

白雪竟嗤嗤笑出声来，身子一挺，把两条修长的腿绞在一起……阳春似乎有些于心不甘，透过火锅腾起的蒸汽，朦胧中看到白雪在单人沙发上，丰腴的臀部和着苗条的腰肢协调地扭动着，像有只麻酥酥的手在挠她的痒痒；妩媚的脸上春意盎然、楚楚动人，玲珑的嘴巴微微开启，像朵沾染晨雾的牵牛花，成熟女人特有的诱人气息和着肘香直往阳春鼻子里钻。

也许酒味太辣酒劲太猛，一口酒呛得白雪娇咳起来；当她拿着纸巾、微闭着双眼擦拭眼泪的时候，一只粗糙并不僵硬的手已钻进了她的裤腰，狠狠地抵插在她的大腿之间，那张略带沧桑的嘴正冲着白雪的脸乱拱，合着另一只手顺势把白雪抱到了一步之遥的里床上

……巨大的诱惑，能使一个懦夫变成勇士当白雪明白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还有些庆幸白雪的迎合和前三胎剖产的良好机能，给阳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只要白雪念叨――身上发炸，或火气冲鼻时，阳春一定会去库房搬耗材，因为他已经配制了租赁房的钥匙。

连续二个月例假没来，白雪估计自己怀孕了，用测孕纸一试，果不其然；她不敢声张，连阳春也不敢告诉，仗着自己英语六级的基本功，以参加供应商“服务器升级培训”为由，决定去境外进行基因检测；连续二家医院在其不同的血液检材中都发现了“Y”染色体，自己是“X”染色体，这个“Y”不是胎儿是谁的呢?

我终于怀上儿子啦！白雪窃喜之余岂敢丝毫怠慢，立即前往沿海，慰劳在其辛勤务工的夏俨，并煞有介事地给老家附近的亲戚打去电话，请其转告家公家婆：我在外面培训，顺道看看夏俨，我们在这边都很好，请家里不要挂念；我一个星期后就回来，嘱咐三个女儿听老师和爷爷奶奶话，回来给她们带好吃的。

回到县城和网吧后，原本有些抑郁的白雪变得更加活泼、阳光、靓丽她去商场买衣服，本来清淡的柜台立马就会围过来大群顾客；休闲时间，她去麻将店看朋友打牌，则全场桌桌爆满；相当部分网吧的顾客，都是冲着网管的漂亮和老板的励志故事慕名而来的。

（五）怀孕之后，白雪回家的次数特别勤密，自行车也换成了电动摩托车，有时傍晚回来住一晚第二天清早又骑车赶去县城上班，轮到休假，不是家婆做饭她烧火，就是家婆烧火她做饭，只要说到阳春，就眉飞色舞：妈，世上真有长得这么像的人，我们老板阳春，除了比夏俨高点、白点、大点外，其它同夏俨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简直就是双胞胎；妈，莫不是您把老大送出去了吧?

这伢子，尽说疯话，妈有那么狠的心?字有四音，人有七像，世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不然荧屏上的领袖怎么能复活呢！从此之后，家婆宋巧珍既盼着白雪回来，又怕她过多地聊起阳春老伴，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还是带着孙子洗洗睡吧。

老头夏商强压着伤痛，淡淡地劝慰道……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两河洲乡月形村决定组建杂交水稻种子农业科研队，简称“农科队”，也是“四级农科网”最底层组织，由各生产队抽调二十五岁以下、初中文化水平以上的青年骨干组成，初中同班同学宋巧珍、夏商有幸代表不同的生产队参队，采取亦工亦农的方式，往往上午培训，下午就下田操作；有时省市专家巡乡作集中讲座，布置任务，一礼拜后回农科队落实种植，时间卡算到天，全省甚至全国一盘棋，统一行动。

其中最辛苦的即组队南下海南繁育杂交水稻种子，往往一个轮回就是多半年；作为农科队唯一女队员，这次本来没有安排南下，但宋巧珍反复申请，最终得到了组织批准宋巧珍出生在两河洲集镇上，上面一个姐姐三个哥哥，均已开枝散叶，她是家里的满女，因为父亲早年在旧军队兵站当过少校参谋，没有上过战场，起义投诚后被释放回原籍，土改初期被定为“特嫌”，在风雷激荡、红旗招展的年代，举家被下放到月形村八队务农。

母亲系大家闺秀，早年在教会学校受到良好教育，对教育小孩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办法；宋巧珍天资聪颖，从小学到初中虽不能担任班长，但一直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在推荐上高中时被工宣队审了下来 好在父亲过去没有血债，在生产队乐善好施、左右逢源，从来没有被批斗，宋巧珍才得以被抽调到村农科队。

海南属典型的亚热带季风气候，风大雨骤太阳辣，餐饮倒没多大差别，最要命的是旱蚂蟥和蚊虫，只要脱下雨靴，就是站在田埂和山坡上，有时旱蚂蟥也会爬上身来；蚊虫也许青睐外来人，只要盯上一口，立刻就会肿起一个小疱、奇痒难忍。

旱蚂蟥还特别嗜血，有一次例假来了之后，白雪感到大腿内侧有个软绵绵、疲塌塌的肉球，侧到背弯处，用手一摸，竟是一个吸饱了血、发胀后自动脱落的大蚂蟥白雪一声惊呼，顺势钻进夏商的怀里颤抖不已从此，南繁队员住宿和食堂吊脚楼的基桩漆上了油漆，阻断旱蚂蟥上爬；窗户和门帘也加装了双层纱玻，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根据上级指令，南繁队伍很快就要撤回月形村本部进行新的科研项目，但需要留下二个业务尖子在海南基地跟踪、观察、记录种子繁育实验数据；文化水平最高的夏商和助手宋巧珍被留了下来按照操作规程，夏商每天早、中、晚都要下田观察水稻的生长情况，跟踪记录相关实验数据，风雨无阻，并电话上报，以便上级机构与兄弟基地的数据进行比较分析；宋巧珍则主要负责俩人的餐饮、洗衣等，基本不再下田，俨然一对逃难的小夫妻，过起了男耕女织的野外生活。

南繁基地远离当场民居，没有商店没有电视，空犷的夜晚两座吊脚楼孤寂的灯光与星星浑然一体，只有收音机里飘来的花鼓戏和跟读“英语九百句”浑厚的男中音，才彰显这里还有人居住好几次，夏商都被宋巧珍的惊呼弹起：窗户边上有蛇，一条好大的蛇，还在吐着信子

……夏商安排宋巧珍下田记录了二天数据，自己则跑到集镇上买来木板，将原来诺大的食堂后半部分夹出二间卧室，还在吊脚楼立柱四周撒下雄黄粉、于立柱顶部与吊楼横粱连接处挂上雄黄袋，防止和吓阻蛇蝎的侵犯这下好了，有事您就敲敲或踢踢墙板，免得经常子夜时分、特别是风雨交加的夜晚跑过来救你！。

宋巧珍嫣然一笑人与人之间，距离近了，感情深了，岂是一块墙板挡得住的?宋巧珍怀孕了，她没有丝毫的惊慌，更没有丝毫的欣喜，而是绞尽脑汁要阻止这个胎儿的降生自己一个“特嫌”家的女儿，未婚先孕，不被世人的唾沫淹死，也要被父母、哥嫂处死；听夏商说，他父母叫他今冬回家验兵，凭他的身体条件和文化程度，应该十拿九稳，如果因为这事“政审”不合格，他父母是决计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宋巧珍想在海南解决这个问题，但公立医院都要结婚证或村部的介绍信，这又到哪里去弄呢?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好在宋巧珍身材高大，不注意的人还看不出孕相来基地虽然打了摇井，本想把水管接长，直接引到吊脚楼上，但水压太低，只能引出地面手动摇水。

这天雨后的清晨，宋巧珍下楼摇满一桶水，刚提起转身，突然脚下一滑，腹部重重地挺在提桶上，桶再滚倒，又滚到地上；宋巧珍感到腹部钻心地痛，一股殷红的血迹顺着裤腿流下来，她拼命喊叫夏商……夏商来不及洗净双脚的稀泥，打完急救电话，抱起宋巧珍就往乡卫生院跑。

您妻子早产了，恭喜您，生了个儿子！巧珍，你别急，兵我不当了，回家后咱们就结婚这哪行呢，我不能拖累你你读了高中，听说部队里考军校比地方上高考容易些，这是你唯一的出路儿子的事，我来想办法坐月子期间，幸好没有上级领导过来检查；宋巧珍也曾思忖过，想把儿子留在海南，但一想起旱蚂蟥和硕大的蚊虫，就噤若寒蝉，以后若想见面也远隔千里。

刚满月，宋巧珍就坚持将儿子送回老家的哥嫂代为抚养，先过了当兵政审关再说千里迢迢回到县城，天已经黑了宋巧珍找了家偏僻而简陋的小旅馆，给儿子泡好奶粉、喂饱儿子后，找来一张便笺，郑重地写下“戊戌丙辰戊寅癸丑”生辰八字，就和衣躺在床上眯了会儿；零晨四点钟，抱起儿子系好围巾戴上口罩，奔走于回乡的简易公路。

这条路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就像自家菜园一样，此刻，她太累了，累得根本不想再多迈一步路；多想碰见人，但又怕碰见熟人，好不容易到了她无数次设想的岔路拐弯处，远处隐约看见一个躁子老头担着一担小菜走了过来，可能要去赶集，她狠心把熟睡的儿子拧哭，连同生辰八字和包裹的窝絮，放在岔路中央，自己则躲进茂密的黄麻地里紧盯着儿子、掩鼻抽泣。

卖菜老头紧走几步，放下菜担，抱起婴儿，解开自己棉袄，将婴儿包住，掀开尿片，见是个儿子，便压低声音喊道：这是谁家的小孩，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见四周万籁俱寂，不见一个来往行人，卖菜老头右手抱着孩子、左手扶着菜担，转过身来，飞快地消失在晨雾中。

已经啜泣成泪人的宋巧珍从黄麻地里跌跌撞撞钻出来，她清楚地记得，这个地方叫做牛头山，距月形村老家大约不到三公里她突然双膝跪地：土地菩萨，请您圣示他家千万不要再送人；愿我的儿子在他家无病无灾，风吹草长！说完，天已露鱼肚白，容不得宋巧珍流连忘返、依依惜别，她必须重新戴好口罩，捂好围脖，只留下二只眼睛，登上返回海南的艰难旅程。

……宋巧珍毕竟是读了初中的人，也算乡下同龄人中的知识分子，早就从电视、广播中了解到亲子鉴定的事；儿子终究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同老头反复商量，自己并不想要回儿子，也无颜要回儿子，只是想确认儿子是否还在人世间，以了却人生一大憾事。

老头夏商见她心神不宁、寝食难安，也附和着说：你明天拿上存折，从我的转业费中取五仟块钱，下个月发了退休工资再补上，想做就去做吧；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最好少留或不留遗憾宋巧珍知道老公夏商有这个实力，当时他参军后果然考上了军校，少校营职干部转业，到县商业局当副局长直至退休。

他这么说，至少不持反对态度，当初毕竟是自己刚愎自用，才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宋巧珍没有取钱，而是背了一把椅子、做了一个简易擦鞋箱，悄悄蹲在白雪网吧对街的拐弯处擦起了皮鞋，偏头刚好能瞧见网吧的门口；上午十点才来下午四点寄存工具就走，直到第三天，终于等到了一个身材魁悟、外貌酷似夏俨的年轻人。

帅哥，鞋有点灰了，擦皮鞋吗?好，那辛苦您就擦一下，时间不长吧不长不长，我给帅哥快点擦，顶多十分钟说完，宋巧珍拿出一双凉拖鞋，见帅哥的棉袜大拇指棉纱有些稀疏，递过一把崭新的指甲剪：帅哥的指甲比较长了，应该修一修；帅哥是叫杨洋吧?。

那是我的小名，您咋知道?很早以前，我就改名阳春了您的聪明才智，在我们那块家喻户晓，我还经常用您刻苦学习的事例教育我们孙子呢！说话间，皮鞋已擦好老人家，我手上没有零钞，五块钱就不用找了，早点回家吃口热饭吧！。

阳春走后，宋巧珍把阳春剪下的指甲一片一片捡起来，用卫生纸里三层外三层包好，寄存工具后，满心回到了乡下的老家第二天，宋巧珍照样出门，就像当年独自返回海南一样，踏上了去省城的列车，她与同学和同学的朋友约好，今天请专家加班做DNA亲子鉴定，费用优惠，只要结果，不出报告。

结果要四十八小时后才有结论，在这段等待的时间里，宋巧珍如坐针毡如果不是亲子，就可以大方告诉老头，彻底打消寻子的念头，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如果是亲子，白雪虽然没有说，但她知道这个孙子应该是大儿子的，不讲出来，伤害了小儿子夏俨；讲出来，不仅伤害了大儿子阳春，还伤害了小儿子夏俨、儿媳白雪和尚未出生的孙子，甚至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是万万输不起、惹不得的；不管怎样，都是我的亲孙子。

打定主意，宋巧珍给就近的亲戚打去电话，嘱其转告夏老头：这几天县城人多，生意好，一天能擦几十元，晚上就住同学家里，三、四天后再回来结果出来，专家委托同学告诉宋巧珍，二件送检材料确系母子关系；宋巧珍泪如泉涌，自己亲手送走的儿子终于给老公找回来了！。

宋巧珍对谁也不能说，这也是她不要“报告”的原因；或许，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爆发（六）阿宝出院之后，小护士的话总是缠绕在夏俨的心头，挥之不去，过去很少沾酒的他，一日三餐沉迷于酒中，也不言起返岗上班母亲宋巧珍看在眼里，心中已猜中了八九分。

儿子啊，搭帮亲戚朋友帮忙，现在阿宝病好上学了，你应该高兴啊！不外出打工也行，像白雪一样，就在县城做点事也可以，干嘛哀声叹气、借酒浇愁呢?夏俨喝了口酒，将杯子狠狠地顿在桌子上我心中有个疑问，一直无解妈，我出去这段时间，白雪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你这难寻的好媳妇，生下老三刚满月，就急着出去打工，有假就回来照顾孩子，有时下班后晚上回来第二天清早又赶去上班，也够辛苦的在我们村生了四个孩子的年轻女人并不多，更何况又给咱们家生了个带香火棍棍的儿子，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那B+O，怎么等于AB呢?你说的问题我不懂；只要孙子聪明、孙子像你，是咱们夏家的香火传人就行！连妈的话也不相信了，你就不要在家里发酒疯；男子汉，要心胸宽广、顶天立地说完，宋巧珍将夏俨的酒杯扔进锅里，搓筷子的洗洁精水花溅到了夏俨的脸上。

在母亲这里碰了软钉子，就想借着酒劲找白雪大吵一架，以释心头之虑刚到县城，迎面就碰到县卫生局组织的巡回医疗队进社区咨询组，夏俨一屁股就坐到最左边立有“副主任医师”桌签的文文面前：医生专家，不，专家医生，我想咨询一个问题，一对B型血和O型血的夫妻，能生出AB血型的孩子吗?。

文文笑着说，您问的问题比较复杂，教科书上说是不可能的；这里的“不可能”是基于统计学上的大数据而言的，可能有意外，也可能有科学目前尚未发现的个案，就像药物说明书上的“副作用”，一万人做药理试验，只要一人有异常，在“副作用”中都应该说明，对公众有告知义务。

最近中央电视台正在热播电视剧《功勋》，我建议您看看其中的“袁隆平”，如果袁隆平当时没有找到违背孟德尔遗传定律的雄性不育野稻，就没有今天的杂交水稻我这样说不知是否解释清楚了，也不知是否令您满意，仅供参考夏俨没听太懂，但“可能有意外”、“科学尚未发现”、“违背遗传定律”，似三瓢冰水，把他从早酒的醉朦中泼醒过来，闷气已经泄了大半，哪还有底气质问一个学计算机的逻辑女神呢?

既然来到了县城，何不去县人民医院请教当初给阿宝治病的主治医生?上次同您讲过，小孩患的是血友病，注意不要做剧烈运动，尽量不要破皮，一旦流血不止，要赶快送医院，一边输血一边注射凝血因子；小孩一般长到十岁以上，身体强健以后，这种病就会自愈，您不用太过担心。

夏俨释怀了，又踏上了外出务工的旅程；夏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白雪好像越活越年轻，凭她自身的经济实力，在县城已经预定了一套商品房，她想给夏俨一个惊喜……省城给宋巧珍做亲子鉴定的专家恰巧是阳春曾经的学生，其中一件检材的图谱在全国DNA基因库中，与阳春的图谱比对完美吻合;学生告诉了阳春这一迟到四十年的特好消息。

阳春通过不懈努力，被破格录取为博士研究生；三年后，举家迁往大都市，准确地说，是逃离县城、逃离白雪、逃离宋巧珍，县城只留下由白雪打理的网吧后来，听说文文医生参加援非医疗队，在手术室不慎染上埃博拉病毒，永远倒在了手术台上，再没有回来。

（七）夏俨从招聘进沿海的空调制造有限公司后，从售后服务做起，历经销售经理、主管经理、区域经理等岗位，最近刚升至销售总监兼总经理助理，代理总经理参加全国空调联盟峰会，在酒会即将开始前夕，突感身体不适，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还未进抢救室，人就已经不行了。

医生诊断为，因过度疲劳引发大面积心肌梗塞，猝死，太可惜了……白雪瞒着二老，带着儿子阿宝谒见夏俨遗体最后一面后，捧着骨灰盒随着公司灵车，悲伤地回到月形村老家当倚门抚着冰冷的骨灰盒和公司工伤理赔银行卡时，夏商仰天嘶吼：。

人都没了，要钱还有何用?便栽倒在地，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夏俨落葬后，夏商才从医院慢慢苏醒过来，满头银发下的皱蹙更加腊黄，枯瘦的身材很难摸到肌肉，眼睛微闭，只有氧气瓶中的“咕咕”声彰显还有生命体征；医生初步诊断为重度高血压中风，尚有微略的意识。

见病房只有孙子阿宝，宋巧珍强忍心头的悲痛，俯身贴在夏商的耳际，轻轻地说：夏营长，小儿子虽然没了，但大儿子已经给您找回来啦！阿宝是大儿子帮忙生的，就是您的亲孙儿夏商猛地睁开眼睛，从宋巧珍转到阿宝，似乎还在四处搜寻。

他现在不在这儿，正在出差，我通知他了，要过几天才过来，同小儿子长得一模一样，保证您一眼就能认出来！宋巧珍说完，夏商饱经风霜的脸渐渐舒展开来，像哭似乎又在笑，两颗晶莹的泪珠从深邃的眼眶中溢出来，慢慢合上了双眼。

这一合上，就再也没有睁开！阳春带着三个儿子，从遥远的大都市赶来，以干儿子的身份，按照祖制和乡俗，披麻戴孝、三叩九拜、开斋诵经，为夏商老人举行风光大葬，墓碑上赫然写着：顕考夏  商老大人之墓；男：阳春，媳：白雪；孙：夏阳、文浩、阳海、阳滨  立。

 后续之事交代白雪后，阳春把宋巧珍老人接回大都市赡养；几年后，早已改名夏阳的阿宝，考上了阳春所在大都市的大学，血友病虽然没有再犯，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阳春、宋巧珍这二个移动的血库时刻准备着互联网上搜寻得知，阳春担任CEO的公司正在招聘网络主管，白雪筹划着处置县城的网吧，回归熟悉而陌生的大都市！。

冯铁军   王文胜一       冯铁军失踪一周了，经过各方面慎重分析，我不得不向贾书记汇报说：“有一贫困户可能不在人世了，但我们没有一点线索”贾书记虽然年轻，但有着一张与年龄不相符的脸，满面都是风霜的刻痕。

听到我的汇报，那些刻痕迅速聚在一起，似乎要蹦出来似的发出锋利的啸声：“要抓紧时间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后又风平浪静般压低声音说：“最近省里检查扶贫工作，万一查到这一户怎么办？检查组不见人是要扣分的，还要处理人。

”我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但也无奈地说：“和民政办王主任一起去过他家，据他的侄子讲，冯铁军去战友家了，具体什么时候哪个战友他也不知道”“他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贾书记问“只有一个闺女，前年得白血病死了，去年冯铁军被评上无保户。

”我说“那更要尽快落实，省里对贫困户里的孤寡老人盯得紧，大意不得还有，咱镇的殡改工作也是你抓的，为什么一直落后？我看关键是支部书记不配合，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他支部书记说不知道？拳头大的小村，谁信？”。

贾书记回到办公桌前，把整理好的文件往一边推了推说：“冯村虽小，情况不少金镇长，冯占信是个老油条，不炸不起色，你要盯紧点，他的话不能全信”二冯村是鲁西南一个不足千人的行政村，距镇政府七公里，南靠洙赵新河，北依251省道，再往北就是千亩良田。

支部书记冯占信六十多岁，慈眉善目，讲话声音不大但是有条不紊我和包村干部于晓叶见到他时他正在自家超市的柜台上吃饭超市沿省道而建，在东西两边的饭店、理发店、眼镜店、汽修厂、馒头房之间并不显眼，不足六十平方米的平房里东西不多，有些已经布满灰尘。

见我到来，他赶着吃几口饭，把碗放到柜台一边，用手抹了抹嘴，未卜先知似的对我说：“我们也怀疑他死了，但就是不知道尸体埋在哪儿他家祖坟上没有发现新土，亲戚战友也问了，都说没见过他”冯占信慢吞吞地说着，我却感到入了迷宫，而且出路被一个个堵死，这让我既茫然又生气。

我说： “最近省里扶贫检查，一个乡镇至少要查四个村贾书记再三强调，这次检查不同以往，查出的问题当场上传到省扶贫系统，谁也扒不掉冯铁军生死不明，如果检查组认为我们数据造假，市区领导都会被问责，这个责任可就大了，不是你我能承担起的。

”我打出贾书记的大旗，看来对冯占信有所触动只见他从兜里摸出一颗烟，放在嘴里的同时用打火机点着，长长地吸了一口，让浓烈的烟草味道在嘴里刺激了几秒钟后缓缓说道： “这些年冯铁军除了到附近庄上看戏，很少外出如果真是死了，是瞒不住的。

”“为什么隐瞒？”我问“冯铁军无儿无女，对生死看得轻，按说不应该这样啊？”冯占信答非所问地说“再去他家看看，叫上冯彪，”我对冯占信说，“或许能发现点儿什么”冯占信看着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不会把尸体埋到院子里吧？”。

我们一行四人来到冯铁军的家里，简易的院门是假锁的冯铁军的侄子冯彪轻轻推开，迎面是两棵枝叶阔展的无花果树，树下飘落一层厚厚的黄叶两间新盖的东屋，红砖红瓦，在无花果树的掩映下灿烂地立着，这是前几年镇里用扶贫资金给他建的扶贫房。

堂屋三间，是五十年前的老样式，混砖，靠近地基部分有水泥加固的痕迹，门口有建设部门做的房屋鉴定牌，C级，也就是危房不知为什么扶贫房盖好以后，冯铁军从没有住过，为此我没少做他的工作冯铁军堂屋虽然老旧，但里边却很整洁。

开门是一个方桌，四个方灯桌上有一只白瓷碗，碗沿的不同部位有两三处缺口，一个小盘子里盛着炒过的酱豆，是鲁西南农村最常见的小菜，一个喝水的铝壶和几个茶杯，显示主人生活的闲适东间一张小床上铺着白色的床单，在偏僻的乡下很少见，被子单薄，但是叠得棱角分明。

靠窗的桌子有些凹凸不平，即便透过窗外的光，也看不清桌面原来的颜色，或许是黑色，或许是其他什么颜色，现在一律被岁月沉淀，显出窖藏的深褐色，桌子上放着几个药盒子和一个铮亮的电饭锅我知道冯铁军仍然住在堂屋，便对他提出了严厉的批评：“怎么还没有搬到扶贫房去？如果再住危房，我就向民政部门写申请，把你贫困户的名额撤销。

”他用惯有的清晰的声音向我保证马上搬过去我缓口气对他说：“老冯，政府的扶贫政策是不让一个人住在危房里，你看这么好的扶贫房你不住，万一出现意外，你自己不受罪吗？我也要承担责任，你不会看着我受处分自己偷偷高兴吧？”因为彼此熟悉，所以平时说话也不太讲究。

他一脸诚恳，说压根儿就没在堂屋里住过，只是在那里做饭“明天要把堂屋里被子什么的都搬走，不能出现住过的痕迹”我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三冯铁军的小院儿挺干净，四四方方，站在院子里，一眼就能看见堂屋山墙上挂着种庄稼的锄头、木掀、耙子、铁锹，随着农业机械化普及，这些风光一时的农具退出了历史舞台，周身堆满了风雨阴霾留下的灰褐的霉斑和淡红的锈迹。

往南是洙赵新河，刚清淤的河道蜿蜒向东，几十年没有过的清澈的河水低吟浅唱，昼夜奔流，按风水先生的话说，这是宝地，发迹的先兆只是现在小院静悄悄地，这里那里长出来的苔藓和不知名的枯黄的衰草，宛如人脸上的老年斑。

这个小院儿我不知来过多少次，堂屋正门旁边一红一绿两个牌子就是我亲自钉上去的红色的是C级标志牌，绿色的牌子上面有贫困户的基本情况：冯铁军，1942年5月6日出生，五保户，下边是我的名字以及我的职务、电话我第一次到冯铁军家核对信息的时候，眼前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声音清晰，嘴里不停地夸着小于，又说党的政策好，他不愁吃，不愁穿，就医有保障，也吃上了自来水。

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他，他说：“记住了”又神秘地向我眨眼：“你是副镇长金玲同志，我没说错吧？”我笑了一下，顺便问起了他当兵的故事我早就听说冯铁军是抗美援朝的老兵，因为待遇问题和几个战友不断去镇里、区里要政策，甚至还计划到省里去，他本人因此被列入上访户的名单而被重点关注。

后来，随着政策的落实，他转变了态度，镇里也为他办理了贫困户手续因为有这层原因，于晓叶悄悄告诉我，不要过多问他当兵的事，省得节外生枝我觉得问问是为了拉近感情，并没有什么不妥没想到冯铁军反应平淡，只说过去的事了，说他干啥。

后来上边扶贫检查多了，我去冯铁军那里的次数也逐渐增多，慢慢地我俩也就无话不谈冯铁军爱干净，不像别的贫困户，要定期帮他们打扫卫生我每次到他家，电话沟通后，他都准时在家里烧一壶水，把茶杯洗得干干净净，等着我的到来。

我核实完他的收入信息，将信息卡张贴在他堂屋的墙上（以备上级检查使用，那时候还没有房屋鉴定评级），就习惯性地坐下来，听他讲一段故事四“我是1966年过完春节去越南的，”他点着一颗烟，捏在手里，就这样开始了他的故事：“当时我在高炮一连三排一班，专打美国的飞机。

我们一接到飞机过来的指令，就开始瞄准鬼子的飞机快，有时候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就投下炸弹，上一秒人还活蹦乱跳，下一秒就不见了，连个囫囵尸首都没有我们也不让它们白来，半年多就打掉他们20多架飞机，看着屁股冒着浓烟连滚带趴摔下去的大家伙，我心里甭提多痛快了。

“1967年我转业回家，用安家费盖了新房，就是现在这堂屋你别看不起眼，在当时可是好房子，混砖，全村能盖上这样房子的不超过十家有人说部队给了我一大笔钱，那是胡咧咧，其实我盖完房子基本就没什么钱了，还借了战友一点儿。

我当兵前谈过一个媳妇，对方也满意，我回来盖房子就是想娶媳妇过日子说句让你见笑的话，我在部队上受过伤，裤裆里那玩意儿炸没了，我给医院的同志好说歹说没让他们告诉部队医院的诊断证明我偷偷撕了，我怕别人知道这个事，传出去不好看。

但这事还是传出去了，而且传到家里，不少人说得有鼻子有眼儿没过门的媳妇叫人捎话过来说：“钱再多也没那玩意儿中用”我一听肺都气炸了，天底下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就退了那桩亲事后来有媒人提亲，说有离过婚的女的不嫌恶，只要人好就行，问我愿意不？我把她轰走了。

我既然是个废人，干脆就不成家了，怎么过不是一辈子”他说得轻描淡写，我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大哥看我一个人过太孤苦，就想把儿子过继给我，大哥就一个儿子，我说啥也不同意正好大哥家的闺女亚萍刚上小学没人接送，我就义务接送孩子。

亚萍八岁那年有一天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喊我一声爸爸，然后害羞似的跑了，我却激动得哭了三天，从那时候开始我就铁了心把亚萍抚养好亚萍聪明，平时跟我的时候多，看着她在我身边蹦蹦跳跳，我心里甭提多高兴了冯村一共有五个光棍，两个唐氏综合征，一个是侏儒症，一个画画的，再一个就是我。

”“亚萍结婚的时候，大家都说她是整个冯村最风光的，陪嫁不光有最时髦的组合橱，还有当时不多的十七寸彩色电视机，家庭音响，凤凰自行车我把平时攒的钱都给亚萍了战友那里能借的都借了，说句实话，那些日子，我满心都是亚萍，我一辈子无儿无女，亚萍就是我的亲闺女，我不能亏了她，我向战友借钱的时候，都是先在外边掉眼泪，然后再进他们家，实在是张不开嘴啊，但为了亚萍，我也豁出去了。

好在战友都没有驳我的面子，多少都借点儿亚萍结婚以后，我不抽烟，不喝酒，找了份建筑工地的活，加上抚恤金，还有这几年的贫困户补助，借的钱都还清了我现在七十多岁，有前列腺炎，住院的时候医生说要把两个蛋子切掉，不然容易得癌症，我没同意。

命根子没了，再把两个蛋子切了，我还算人吗？人要死要活，还不是早晚的事，怕啥呢”说到这里，他自己偷偷乐了一下，掩嘴向我小声说：“我现在尿尿像女人那样蹲着，你信不？”我无语，摇摇头又点点头，内心却如翻江倒海一般。

他没有向我提起他上访那一段儿，我说：“现在的日子比从前好多了吧？”他马上兴奋起来，手舞足蹈地说：“是共产党的政策好，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今天（幸福的生活）”五我问冯铁军为什么不在部队申请办理伤残鉴定，这是有额外补助的。

他咧咧嘴，不知什么时候因为掉牙嘴角微微塌陷了，他说：“当时想找媳妇，没敢说再说很多战友命都没了，咱不缺胳膊少腿，还上杆子要补助，多丢人啊”我问过民政办王主任，像冯铁军这样的能不能办理五保？我知道国家对五保户有政策。

王主任查了一下冯铁军的档案，说：“先填个表吧，到时候还要派人去落实”后来落实的人把表退了回来，说不符合，原因是他还有一个闺女“那是过继，闺女是他哥家的孩子”我找那人说明情况“过继人也是赡养人，不符合政策，我不敢开这个口子。

”那人一脸无奈我没把这个消息告诉冯铁军，只说还在研究冯铁军像明白什么似的说：“不急，不急”2016的秋天雨大，冯铁军五十年的房子受到严峻的考验之前起碱的红砖一块一块往下掉渣我赶紧催促老冯维修，他说：“等天晴了也不迟，墙厚着呢。

”我劝他先搬到别的地方住，他不同意和我一块赶过来的冯占信书记只好打电话让亚萍回来，亚萍回家看到这个情况，立马就哭了，她拉着冯铁军去了生父家也就是那一次，冯铁军堂屋的后墙开始出现裂纹，慢慢变成可以容纳拳头的口子。

我急忙向镇扶贫办打报告，第二天，有关部门给他的房屋做了鉴定，并批准给他建两间扶贫房扶贫房建好后，冯铁军买了家具，说要好好享受享受，但他始终不肯拆掉老房子，说：“修修当厨房，又不在里边住，没事”因为这件事，我差点和他吵起来，但老堂屋依旧立在那儿。

为了不影响上级检查，镇里又拿出资金把他的老堂屋进行了加固，那一天，他破天荒地拿出一瓶老酒，说要和我喝两盅我苦笑了一下，谢绝了他的好意四亚萍是那年的冬天去世的，白血病，我听说之后怕冯铁军受不住，特意去看望。

刚进院门，就看见他站在老堂屋门口向我招手那是腊月的一个上午，晚起的太阳无力地俯瞰大地，眼睁睁看着它的子民如一把衰草，在寒风里漂泊、颤抖，我鼻子一酸他把我引到堂屋，客厅里方桌上有刚烧开的一壶水，壶嘴冒着腾腾热气，茶杯是刚刷的，他知道我要来，我看到东间洁白的床单上仍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

 那一次他没有讲他自己的故事，他说菏泽的战友个个都是好样的，孩子们有出息他又讲了几个战友的笑话，情不自禁的时候，他咧开塌陷的嘴也笑，只是笑着笑着就戛然沉默我说：“老冯，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他说：“没事。

不知怎么的，老想战友，想死去的那些人，你说，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我从冯铁军家离开以后，特意让冯书记多关照一下他，我说他的情况不太好，多看看，别出意外后来经与王主任沟通，冯铁军的五保申请通过了。

那一天我兴冲冲地把五保户的门牌给他钉上，说：“老冯，国家给五保户的政策多，加上抚恤金，这些钱够你花的，以后不要省了，该吃吃，该喝喝，把身体养好”“国家对我们这些人好着呢”老冯感激地说六2019年秋，由于扶贫工作到了验收阶段，每一位贫困户的收入都要精准，哪怕亲戚的馈赠，孩子给的赡养费都要计算在内，工作量很大。

冯铁军的收入就简单多了，他的优抚费、五保金、养老金、扶贫项目分红加上其他的一些补助，都能在一卡通上找出来我在银行给他打流水，一项一项地填到他的扶贫收入栏里，并开玩笑似的说：“老冯，你的年收入有一万八千多元，超过了脱贫标准，脱贫后再说个媳妇吧。

”我的话还没说完，他立马严肃起来，截然不是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我赶紧打住话题但我还是不放心他的房子，堂屋虽然加固，但毕竟年代久远，老冯又不肯搬到扶贫房去，如果遇上连阴雨，真不知要发生什么事情有一次和他的侄子冯彪谈话的时候，我把我的担心告诉了他。

小伙子很精明，他说：“我做做俺叔的工作，把房子翻盖一下他要是没钱我先垫上，反正都是一家人”谁知冯铁军说什么也不同意，他说：“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们原意咋办我就不管了”他佝偻着身子，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堂屋门口，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那儿，像挂在山墙上的锄、耙一样默不作声。

冯铁军成功地把我和前来做工作的干部打得人仰马翻，从此这个事就不了了之只是我背地里安排冯书记，天气不好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他的房子，不要让他住堂屋一个月前，我听冯书记说，冯铁军病了，病得不轻因为在外地，我只好给冯铁军先打了电话，他在那头轻轻地说：“过几天就回去了，谢谢你。

”我回来后办了必要的交接手续，就直奔冯铁军家里，人不在，找冯占信，他说他也好几天没有见到冯铁军了我们又找到冯彪，冯彪背台词似的说：“出院后还好好的，我叔说他去战友那里看看，我们都没在意，后来就联系不到他了。

”我知道出事了七于晓叶是一个聪明人，在我愣神的时候，他用胳膊轻轻碰了我一下，同时向扶贫房前使个眼神那里覆盖着无花果落下来的黄叶，厚厚的一层，一进院子就特别明显我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一边观察冯彪的变化只见他神色紧张，但又无可奈何，他偷偷看了一眼冯占信，冯占信面目呆着，兀自钓着一颗烟，随意地吐出，一边看淡淡的清气袅袅上升。

“冯彪，把房子打开，我们要看看老冯留下什么遗言没有？”我对他说“金镇长，我没有他门上的钥匙，开不开门啊”冯彪说我知道冯占信从不锁堂屋门有一次我和他聊天，他说：“又没啥金贵的东西，锁门干啥乡里乡亲，谁还惦记一个老头子。

”于是我对冯彪说：“去开门吧，没锁”但这一次门是锁着的，而且是一把新的锁，在破旧的门上十分显眼我又让冯彪打开东屋的门（扶贫房），冯彪十二分的不情愿，冯占信过去一推，门开了这是两间相通的房子，建设的时候我来过几次，还和冯铁军商量怎么布置家具，但这一次，我震惊了。

我感到一股冰凉的冷气迎面而来，虽是初冬，但这股冷气似乎要穿透人的骨头，倔强地四处蔓延，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眼前的墙面很清洁，大理石地板砖踩上去留下了清晰的脚印，敦厚的布艺沙发前是一个宽大的茶几，上边有一本卷叶的时装杂志和一只天蓝色的茶杯，一层厚厚的尘土说明已经有很长时间没人来过了。

窗帘是拉着的，下边是一个席梦思床，带有牡丹图案镶着红色金边的被子松散地堆在床上，床头柜上有几只化妆品，很普通的那种，一把破旧的木梳还留有几根长长的头发，很显然，这是女人住过的房间冯彪连忙解释：“我妹妹亚萍回家的时候在这儿住，家具都是铁军叔买的，亚萍去世后这个房间就一直关着，铁军叔不让任何人进来。

”我扭头看了一眼冯占信，他面无表情，凝神肃立，冯彪却站在一旁眼圈发红，小声抽泣冯占信拍了拍冯彪，把他拉到院子里，我看他俩在离我们很远的一角商量着什么，冯占信时而摇头，时而说两句，冯彪两手不停地比划，最后又点头。

不一会儿，冯占信向我招招手，我知道事情有了转机冯占信似乎下定决心似的说：“金镇长，这事不能全怪冯彪，我也有责任他们晚辈觉得铁军一辈子孤苦伶仃，死后想给他一个全尸，他们找我商量，我没同意他们怕镇里发现，就自作主张偷埋在无花果树下，事情就是这样，请党委拿意见，我愿意接受处理。

”八冯铁军是在医院咽的气，他死于前列腺癌，死前他说自己是一个废人，不能入老坟，死后就在老家洙赵新河附近随便找个地方掩埋就行如果政府政策紧，不让土葬，也要把骨灰埋在那里，他不愿意离开家他说他有三万块钱的存款，一万给冯彪，剩下的给亚萍的儿子作为上学的费用。

他无儿无女，三间破砖房，还有两间扶贫房是政府建的他说国家要收回就收回，不收回就按照老家的风俗，让冯彪继承冯铁军尸体偷埋事件上报给镇政府，经研究决定起尸火化起尸工作在第二天凌晨开始太阳还没有升起，四周雾蒙蒙的，夜的影子迟迟不愿意离去。

几个人用耙子搂开黄叶，冯占信就地点了三炷香，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朗声说道：“铁军哥，你放心走吧，孩子们都好好的，你谁也别惦记了”香烟袅袅，燃过的香杆弯下了腰，纷纷掉在地上等三炷香燃烧殆尽，冯占信摆摆手，几个人便开始动土，不大一会儿，我听见有人说“轻点，轻点。

”一个瘦小的汉子拿过一瓶酒，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洒在用白色的床单裹住的尸体上，顿时，一股刺鼻的令人恶心的酒糟味从土坑里传出，众人纷纷散开瘦小汉子把一个长长的塑料袋套进尸体，用麻绳扎住口，示意大家把塑料袋往平板车上抬，一阵骚动之后，装有塑料袋的尸体被放在平板车上，冯彪拿来一条薄被子盖在上边，随后大家便随着平板车朝着殡仪馆的方向缓缓而去。

殡仪馆里，我和小于看冯彪拿着冯铁军的身份证登记死者姓名，随后大家把尸体从平板车上抬下来，一名工作人员神情木然地把放有尸体的小推车送进火化间，厚重的大门随即吱吱呀呀关死不大一会儿，一股黑色的浓烟从那房间的烟囱里升起，很快便消失在幽暗的天空中，冯彪一身素孝抱着一个狭小的盒子从里边走出来，泪流满面。

有人搀扶他上了车，大家又往冯村的方向迤逦而去回镇的时候，小于在车上轻轻问道：“金镇长，刚才从坑里往外抬冯铁军的尸体的时候，你听到有个女人在哭吗？”我一激灵，马上说：“没有啊，你别疑神疑鬼，在场没见一个女的。

”“我听到了，”小于说，“断断续续的，但肯定是女的哭声”这时候太阳已从东方冉冉升起，霞光染红了宽阔的327国道和两旁默默的房屋，起早的人们开始走出家门为生计奔波了到镇政府门口的时候，我让小于停车，独自一个人下来，朝着殡仪馆和殡仪馆更远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姐妹        李秋善王曼和朱丹是好姐妹王曼来自讷河，朱丹来自海伦春节放假的时候，朱丹曾邀请王曼到过她海伦的家叫海伦，其实没有海在当地很多地名都莫名其妙，比如拜泉是没有泉的。

两人相约明年春节放假时再一起去王曼的家讷河过了年，两人又回到打工的地方，湖城经六街上的一个洗脚城上班湖城的经六街在湖城可是有名前些年改造了，沿街都是两层或三层的仿古建筑做门市房湖城的娱乐场所大部分分布在此。

有洗脚城、歌厅、按摩房、洗浴中心等等这些行业是个灰色地带，都有暧昧的成分在里面王曼和朱丹打工的这家洗脚城也不例外有的姐妹干了不长时间，就被某个老板看中，被包养了起来；还有的虽然没有被包养，但也有老铁，隔三差五的在店里整那事儿，当然，老板是有好处的。

也有顾客找朱丹和王曼，二人不为所动朱丹和王曼面临很多诱惑，但二人始终坚守着那条底线洗脚城的老板有三个，其中两个是油田的职工，不长来长期在店里的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叫陈国强陈国强是甘肃天水人湖城是个移民城市，当初的油田老会战都来自五湖四海，所以湖城人接纳性较强，不排外。

陈国强在甘肃老家有老婆女儿，起初来湖城是做美容业务的，美容行业竞争太激烈陈国强刚到湖城是做琪雅品牌，后来又做东方小屋品牌，都不好干，陈国强爱交朋友，认识了两个油田职工，三人合计着做点生意，考虑到洗脚城生意不错，陈国强就改行和两个油田职工做起了洗脚城生意。

王曼有事没事的爱往陈国强的办公室里跑，一来二去的和陈国强就好上了朱丹看到王曼和陈国强腻歪在一起，便提醒王曼说，陈国强有家，你好自为之王曼笑着说，玩玩的，没事儿有一天，王曼呕吐得厉害，才记起有两个月没来例假了。

买来孕检试纸一试，果然怀孕了王曼把怀孕的消息告诉了陈国强，陈国强提议把孩子打掉，王曼不舍得于是，陈国强便在经六街旁的新村一区给王曼租了套房子，是个两居室王曼便不到洗脚城上班了闲暇无事的王曼便给朱丹打电话，让她没事的时候来陪陪自己。

陈国强租的房子离洗脚城很近，走路五分钟就到没事的时候，朱丹便常来陪王曼聊天在王曼怀孕八个月的时候，陈国强突然失踪了，打电话他的号码显示是空号洗脚城的另外两个老板只好轮流来洗脚城盯着朱丹曾劝王曼把孩子引产，无奈八个月了，引不了了。

王曼在对陈国强的诅咒声中产下了一个男婴朱丹在王曼生产这段时间也没在洗脚城上班，在尽心尽力的照顾王曼王曼整天以泪洗面，奶水也没有了朱丹只好给王曼买奶粉做完月子，王曼对朱丹说，朱丹咱们是好朋友不是？朱丹说，是。

王曼说，我要到陈国强的老家找他去，不能这么着便宜了他，你帮我照看一下孩子，无论找到找不到陈国强，一个礼拜我就回来朱丹犹豫了，自己是个姑娘，能带好孩子吗？王曼见朱丹犹豫，便说，你帮我带几天，求你了说着，王曼给朱丹跪下了。

朱丹赶忙扶起王曼，说，最多一个礼拜王曼千恩万谢第二天，王曼便踏上了去往甘肃的火车朱丹带着个孩子，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朱丹整天看日历，好不容易熬到一个礼拜到了，王曼还没回来起初王曼还和朱丹通电话，说按着陈国强身份证上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陈国强搬家了。

王曼安慰朱丹说，我很快就回去了朱丹整天忙孩子，突然她记起，王曼有一个礼拜没来电话了，便给王曼打电话，王曼的手机打不通了朱丹看了眼日历，王曼走了一个多月了眼看陈国强租的房子到期了，朱丹只好带着孩子回到海伦的家中，心想，王曼到过我家，她能找到我。

朱丹的父母和哥哥见朱丹带着个孩子回家，都有些纳闷才离家两个多月，不会生出孩子来听朱丹一说，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父母便责怪朱丹做事欠考虑，一个大姑娘带个孩子，好说不好听朱丹一再说，王曼肯定会来找孩子的，带不了多长时间。

慢慢的朱丹和这个孩子越来越有感情，越来越觉得离不开这个孩子了父母拿朱丹也没办法，起初父母让朱丹把这个孩子送人，朱丹不舍得，她总觉得，王曼明天就会来接这个孩子，到时候给她还是不给她呢？因为要带孩子，朱丹没法出去打工，自己那点积蓄花完了，便跟父母要。

父母和哥哥都接受了这个孩子，让朱丹在家专心带孩子有人给朱丹介绍对象，父母答应给朱丹带孩子，可是朱丹不同意，坚持要婚后自己带条件好的都不愿找个拖油瓶于是朱丹的婚事便耽搁下来再有提亲的都是二婚的了，还有孩子，朱丹索性不找了。

父母经常为这事儿唉声叹气孩子一天天长大，到上幼儿园的时候，朱丹便可以去打工了，他找了份食堂刷碗的工作，每月一千多块钱孩子上学后，回家问朱丹，别的孩子都有爸爸，我怎么没有爸爸？朱丹无言以对转眼儿子十三岁了。

这一天，朱丹接到一个电话，是王曼打来的，这些年朱丹一直没换号码王曼在电话里说，朱丹你过的还好吗？结婚了吗？我的孩子还在你身边吗？我结婚了，又有了个女儿陈国强找到我了，他愿意出三十万找回他的孩子朱丹，你在听吗？喂。

……朱丹扣了电话，再打也不接了朱丹带着孩子出门打工了，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回忆儿时的“滴滴金”马学民正月十五放的“烟花”，我们那时不叫“烟花”，叫“气火的”，孩子燃放的烟花被称作“滴滴金”记得四、五岁时，爷爷赶年集回来，总会买几桶“哧花”，捎带一把“滴滴金”，把我们堂兄弟几个叫去，每人发上几根，并再三嘱咐白天不能点，要到十五黑了放。

后来结了婚，每逢春节带孩子回家，父亲早已买好了划炮、摔炮等，也还有“滴滴金”，整整齐齐地码放在堂屋八仙桌子上，等着孩子们来玩记得常常是儿子一到家，跑下车立马开点父亲急不可待地拆好鞭炮，摆好放好，然后打着火机递过去，让孩子点，等儿子点着，捻子正在“哧哧”的时候，一旁的父亲总会迅速地跑过去，捂上他孙子的耳朵。

“砰、咚”随着空中一声巨响，儿子蹦着跳着欢呼着，一旁的父亲加入他们的行列，正可谓“天伦之乐”一盒、两盒，一挂、两挂，直到孩子们什么时候玩够、点够，父亲才催促他们去吃饭我小时候放鞭炮没有孩子们幸运，常常是一个年下下来就几个“麦秸楟”、几根“滴滴金”，常常是攥在手里让伙伴看了又看也不舍得点，一旦听到那里有点炮的就跑过去，检拾人家的“约蔫跑”，再安个捻点，真不行就剥开哧花。

也常有伙伴抢到“约蔫跑”，攥在手里响的，村里有个二哥就被“约蔫跑”炸烂手心小时候，我也做过“滴滴金”，记得和光腚伙计从灶前灰坑里拔出“灰机的”（木炭性质的焦灰），揉碎成粉状，再到茅房砖墙上刮些白色的硝末，混合加上铁末，用废作业本卷成状如老爹抽的纸烟细筒状，一点一头，虽然“哧哧”响，但没有买公家的闪光绚丽。

我是学文的，后来经问询山大学化学的女儿才知：滴滴金是用重铬酸钾、硼酸、合金（钛等）、氧化铜、铝渣和药用浆糊做的，属于电光烟花产品中的一种，此产品采用燃点较低的金属粉末，经过一定比例加工而成电光花燃烧时火星四射，虽然会带有点烟产生，但并不会影响整体效果，四射的火星，也不用担心会燃烧衣服、头发等。

拿在手上即可燃放，规格各异，室内外燃放均可，安全性能好，适于各年龄层次人士使用，尤其小孩，情侣，聚会，酒吧，KTV等使用，燃放时使之兴奋激情实属家庭聚会及其他各类晚会赏玩之佳品记得儿时的 “滴滴金”是一种长长的火药线， 最吸引我的还是正月十五那天才放的滴滴金儿。

晚上吃完饭，小伙伴们都急不可耐的从家里跑出来，每人手里拿着一把滴滴金儿和一根点燃的香香是用来引燃滴滴金儿的，香比较长，点火的时候不会烫着手，比较的安全黑色的夜，滴滴滴金儿在手里快速燃烧，光芒四射，燃烧的噼里啪啦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往往在每年的正月十五，小孩儿们手握一端，将另一端用燃烧着的香点燃，会燃放出金色的火花，有的还伴有轻微的炸响声，火花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一朵朵小金星闪烁着不停地跌落下来，因此，被称之为“滴滴金”“麦秸楟”又称“小鞭”、“小炮仗”，是一种十分细小的鞭炮，长约2-3公分，细的如麦秸秆。

过年离不开各种鞭炮但大鞭炮的威力太过凶猛，我们孩子是不敢放的，而且还会有很大的危险性，因此，父亲常常给我们买一挂“麦秸楟”一进腊月，清脆的鞭炮稀稀拉拉的响起来，小时候，胆子小，不敢像别的小朋友那样把炮埝子拿在手里点，哧哧冒一阵烟，再往上一抛，在空中炸响。

一开始我放在地上点，后来学会了，捏在手里点，快响的时候扔出去，再后来，常把大炮仗的埝子上的火药剥出来，这样可以延长爆炸事件，有充分的时间跑到远方，捂住耳朵不过有时也会发生一件很尴尬的事，炮长时间不爆炸，总想去看看怎么回事，刚走到旁边“砰”的一声，震的耳朵“嗡嗡”的。

后来都是用玉米秸或棉花杆点着火，手捂住耳朵，才敢放鞭炮记得一放学，一帮半大的孩子放了学就往村里唯一一个代销店跑，那时鞭炮可以拆开来卖，小鞭一分钱三个，双响三分钱一个平时孩子兜里有几分钱那是舍不得花的，这时就派上了用场，花几分钱买些散鞭炮，放学后几个毛头孩子凑在一起，一只一只放着过瘾，有时不免搞个恶作剧，看哪个胆小的女同学走过，悄悄点个小鞭扔过去，“叭”的一声吓人一跳，几个躲在一旁的“坏小子”便哈哈大笑。

一次小鞭恰巧扔在某女同学脑后的风帽里响了，女同学吓哭了，结果几个“肇事者”都被老师叫到讲台罚站……过了小年放了假，孩子们便缠着父母要鞭炮，没有很高的奢求，过年的新衣服可以不要，一毛九分钱的100头一挂小鞭炮和十几个双响那是必须的。

放炮仗也是玩出了花样的，我们经常两人配合，找一只旧罐头桶（轻铁皮包装的那种），一人负责找平地把炮仗立住点燃，一个负责往上扣罐头桶，“嘭”地一声闷响，小铁罐头桶被打的飞高好几米一阵欢呼，异地再战……也有捣蛋的恶做剧的，把“小炮仗”插到狗屎粑粑上，随着一声清响，粪便炸的四分五裂。

，如今，市面上各种各样的烟花礼炮，花样繁多，绽放开来五彩缤纷，流光溢彩不知为何，人到中年的我却对烟花鞭炮感不起兴趣了，完全没有了儿时的那种期盼尤其年三十聚精会神看春晚的时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但让人心烦，而且空气污染在在随时加剧。

每年除夕夜至大年初一，国内众多城市空气中的污染物迅速大幅增加，直接导致空气质量下降其罪魁祸首就是来自于鞭炮烟花的无节制燃放目前，慢性阻塞性肺病、咳嗽变异性哮喘等呼吸系统疾病发病率呈上升趋势，都与空气污染有关。

儿时放滴滴金儿的经历已经过去了三、四十年，但每到过年，一听到放鞭炮的声音，儿时放滴滴金儿时那种灿烂耀眼、噼里啪啦的景象仍然历历在目、清晰如初摄影那些事满常学摄影是一门艺术，它不仅能够记录事物和社会的发展，而且还能记录一些美轮美奂的精彩瞬间，同时还能表现出摄影人的快速思维反应能力，更能锻炼身体，把最美的画面提供给读者，从而使自已的创作灵魂升华！。

老郑是单位的材料员，一直从事办公室的文字工作，慢慢的也喜欢了新闻采访写作，先后在中央，省市县媒体发表许多的新闻稿件，多件新闻稿件获奖，也连年被省市媒体评为优秀通讯员，后来，随着工作的需要，单位给他配备了照相机，有了照相机，提高了上稿率，老郑的新闻图片也多次刊登在媒体上，也多次获奖，并加入了省摄影家协会。

虽然老郑创作了一些好作品，得到市县摄影界同行的认可和表扬，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让老郑苦笑不得！一天上午，刚上班，老郑正在整理咋天的材料，这时候，分管宣传的熊才财主任走进了老郑的办公室，见老郑正在整理材料，说：“老郑，你昨天发给我的照片你保存了没有？”                     老郑说：“保存了，在文件夹里面。

”熊才财说：“你打开文件夹，我给你说说”老郑赶紧打了那个文件夹，熊才财说：“老郑，你看你拍的相片，什么买卖啊”老郑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图片都不错啊，熊才财说：“你看你拍的图片，把主席台上的领导拍的太小，你应该站在会议室的后面，不但要整个会议室的全景，要主席台上面的会标，而且一定要把主席台上的领导照的和你身体前的人一样大，同时一样清楚！”老郑听完，笑了，心想，这个是个棒槌，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啊，便说：“我没有你说的那种技术。

”熊才财一本正经的说：“你还笑，我让你怎么样照，你就怎么样照，我是你的直接领导，你知道吗？”老郑说：“熊主任，你是我的领导我知道，你看过人民日报，新华社每日电讯等中央媒体的报纸吗？你看看国家级记者们拍的图片就明白了。

”熊才财说：“我看那些报纸干啥，我现在说你拍的图片不行”老郑告诉他说：“如果你坐在主席台上向下看，前面第一排和最后一排的人都一样大吗？”熊才财主任说：“你没有这样的技术就需心学习，记住领导的话永远是正确的。

”老郑说：“熊主任，你是领导，你说的非常对，你要的那样的图片我确实拍不出来，这样吧，你把照相机拿走吧，以后你拍摄图片”熊才财生气了，说：“我是领导，我能干这活吗？声音特别的高，老郑一听，心里的火气-下子涌上心头：“熊主任，我现在给你说，让我站在会议室照全景，把会标以及主席台上的领导和我拿的相机前的人照的一样大，这是违反事物发展规律的真相，违反科学真理，说小了，你是领导的身份压人，说大了是你的思想出了问题，这种思想是反科学的，现在不是封建帝王时代，你应该好好的清醒一下，反对科学是很危险的，更应该让组织给你上上课，你说的那些话，脱离了事物的自然规律，我真不敢想象大学是怎么读的，什么样的大学能教育成你这样的学生，如意你一意孤行，是会走向犯罪道路的，我参加工作快四十年了，历经了无数的干部，没有一个象你这样的人，流氓不可怕，怕的时流氓有文化，如果你这样下去，只能给你铸个铁像，和宋体字创始人一字摆开，让世人评说。

”熊才财说：“你说的什么意思？”老郑说：“什么意思，一位伟人都说自已是人民的服务员，你还把自己说成领导，你什么玩意，真是不可理喻！”说完从档案厨子里拿出照相机，说：“熊主任，我不能胜任你的工作要求，那你另选高明吧！我也期待你说的那种图片作品一定能获得世界金奖！”熊主任呆在那里，不知所措，老郑拿起照相机走出了办公室。

白虎集印象  汲海白虎集位于菏泽市牡丹区高庄镇东北部传说因明朝时有白虎病逝于此，因而得名每逢农历五、十成集，是当地著名的集市之一我小时候的记忆，白虎集紧靠着现在的几百亩大藕坑，有东西两条交叉街道，东西街道往西一直延伸到藕坑东边沿，往东对着白虎集戏园子。

供销社的门市就座在这条街的东面路北，有烟酒糖茶生活门市、五金门市、生产门市门市一律红漆木门、钢网窗户，配上营业员那高扬着的脸，显示着那个年代的国家形象附近的村民，周边十几里的群众，赶到这里购买他们所需的生活用品：油、盐、酱、醋、茶，毛巾、铁铲···。

东西街与南北街交汇处，有一茶水坊，一个拉风箱的小伙子光着膀子，被煤烟熏黑的脸上淌满了汗珠，两手抱着一个大风箱把不停地抽拉着灶台上一溜几个浑身浸满煤灰的黑铁壶吱吱冒着热气，一边的青石板摆着灌满开水的暖壶赶集的人们转悠了一上午，渴了，坐下喝上一碗茶水，从身上摸出一分钱递给卖水老汉，摘下头上的草帽忽闪忽闪地扇着。

紧挨着茶馆的北面支着一口羊肉汤锅，锅下的劈柴火苗正旺，锅里羊汤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大块羊肉在锅里翻滚，白花花的羊油漂浮在上面卖羊肉的师傅从锅里捞出一串羊油放在案上，和炒熟的红辣椒放在一起切揉碎，供喝羊汤的人们放在碗里喝汤。

打烧饼的炉子支在汤锅一侧，一位胖胖的中年妇女很麻利地把粘了芝麻的饼子贴在炉膛内壁上，又用夹子把烤熟的金黄的烧饼取出来放到桌案上赶集的人们，上午头，坐在这摊上花三毛钱喝一碗羊肉汤，再吃上几个烧饼，那真实美极了。

南北街的路东，是几家个人经营的店铺铁匠铺整日叮叮当当发出震耳朵的响声，理发店的门口站满了等着理发的男男女女，裁缝铺门口的老板娘在明处为做衣服的大姑娘小媳妇量着尺寸这些店铺的门窗褐成了黄白色，斑驳脱皮，与供销社红漆门形成对比，更显出它的寒酸与贫贱。

沿着东西大街走到最东头，偏对着白虎集戏园子，四面都是土墙，大门朝西戏台规模不大，座东朝西，台上四个圆柱，红漆漆身，支撑着上面的梁架，金字型屋顶，蓝瓦覆盖，倒也显得气派堂皇那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中国正处于文化荒漠期，全国舞台只演样板戏。

每次演出可是大事，一到夜晚，园子里坐满了买票进来的群众，灯火辉煌，老远就听到中西乐器演奏声及演员的唱腔，这里是附近村民的精神家园，文化圣地白虎集大藕坑紧靠集市的西边，有五百多亩大，号称五倾四这地方本来是个村子，不知什么原因，地质下陷，房屋呈现裂纹，于是人们纷纷搬出此地到附近高处建房，村民反过来又从这儿取土垫地基，垒墙 ，就出现了大坑现象。

它的形成，既是自然下陷，又是人工取土，两个因素而为大坑四面搬出去的村落称东、西、南、北头，这里的人们引来黄河里的水，种植了藕苗，多少年过去了，白虎集大藕坑成了白虎集一块响亮的名片夏天，站在荷塘边上，空气清新，微风过处，塘里的荷叶轻轻摇动，向路人点头致意。

白色的、粉红的的荷花挺立在荷叶上面，亭亭玉立，清新脱俗，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到入冬，周围的人们在大坑中间堆起的长提上架起柴油机，倒腾着向一边抽水，水干后逮鱼挖藕这真是一个丰收季节，鱼儿在坑底翻腾，人们忙着捕抓，一个个喜得咧着嘴。

曾经有一年，村民们捕到一条一百多斤的大鱼，装在地排车上前面露头，后面露尾，引来四邻八村人观看，都啧啧称奇为此，当时的菏泽县畜牧局还派专人来考察此事鱼儿可是美食，煮、炸、蒸、炒，有多样做法、吃法接下来是挖藕，穿上雨鞋，用铁锨一点点挖泥，人在泥水中折腾，很是辛苦。

冻的通红的手，从泥水里捞出雪白的藕节，满心欢喜藕， 是很有营养的绿色茎块食品，炒、炸、蒸、炖都可入食，也可凉拌据说藕可散淤，通脾，还有清肺止咳的功效，肺结核病人最宜食用白虎集有着厚重的历史文化，闻名全国的千佛寺就坐落在大藕坑的北面，相传千佛寺始建于东汉末年，历经唐、宋、元，明、清代达到鼎盛，建成几百亩的千佛寺庙院，铸一千尊铜佛于大殿之上。

菏泽书画名家郑克实先生有文记载：菏泽西北四十里，古老村镇白虎集此地历史悠久，风光旖旎，虎踞龙盘，人杰地灵中央天生千亩荷塘吮吸黄河之水，周围地造万户村落，采撷沃土之实集北有千亩佛教圣地遗址，名曰千佛阁，始于东汉，孕于唐宋，盛于明清，毁于战乱，期间经历修葺几易其名。

明万历年间规模呈历史之最，占地数百亩，佛、儒、道三教集汇于此巍峨大殿列布中央，钟鼓二楼坐拥前后，东西廊坊绵延左右，终日烟火鼎盛，游客如云今我白虎居民，竭力复兴一方净土文化，重现昔日千佛盛景仰仗政府支持，千佛阁佛教文化理事会于乡里发起募捐，善士仁人踊跃呼应，社会各界慷慨解囊，于荷塘北岸请千佛滴水观音一尊。

菩萨左手持杨柳玉枝，右手握圣水宝瓶，赐福祉普度众生，洒甘露润泽万方此举重开光复千佛阁佛教文明之门，上合天道，下顺民心，诚为白虎之盛事，翼求后昆，发扬光大，因以记之现今的千佛寺旁又建起了千佛寺书画院，由书画名家郑克实、贾满良、朱亚军等主持开办，菏泽学院书画教授张海同为其题名，给具有深厚文化底蕴的千佛文化又增添了一抹浓彩。

白虎集东头在民国时期出了一位武术高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一代武林宗师郑茂同先生他曾在河北举行的全国武术擂台赛中取得冠军名次，当时的国民政府山东省主席韩复渠亲自派人送来牌匾庆贺，在当地传为佳话现在的白虎集地域上有东西南北头，行政编划是东头行政村、北头行政村、南头行政村。

在村支部书记郑建民、胡明山、肖钦喜的带领下，集貌发生了巨变集市大街东移，一条南北大道贯穿 整个大集，长约二公里东头行政村招商引资，在大集东侧建成一条商业大街，激活了当地的经济繁荣每当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居住在这儿的商户、村民在悠扬的舞曲声中翩翩起舞，一派欢乐景象。

每逢大集，人山人海几里、十几里、二十几里的人们来此赶集，交易着他们的商品，琳琅满目，千姿百态人们都说：白虎集没有买不到的东西，也没有卖不出去的商品虽是夸张，但足见商品之繁盛白虎集东面的八百多亩葡萄园，是牡丹区高庄镇政府打造“一村一品”示范基地。

收获季节，站在葡萄园旁，放眼望去，硕果挂满枝头，鲜艳欲滴果农从枝上剪下一串串玛瑙似的葡萄，装入箱子里包装好，运到城里，卖上个好价钱这里是远近闻名的葡萄专业村，也是休闲观光、生态农业的亮点处曹州西北白虎大集，正以婀娜的姿态呈现于世人面前。

记忆中的元宵节蔡杰田又是一个蓄满念想的日子--元宵节从小到大，除了过年，最喜欢过的就是元宵节了，元宵节不但可以吃上一碗美味的汤圆让我大饱口福，而且，还可以观灯，猜灯谜，赏烟花记得小时候，一到元宵节，首先期盼的当然是吃汤圆，圆滚滚的汤圆代表着团团圆圆，白白的，有大有小，馅更是五花八门，有黑芝麻的、花生的，水果的，馋的直流口水。

元宵节那天，亲人们都来到了我家，家里变得可热闹了，妈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个像小雪球样的汤圆，我把小小小的汤圆一颗颗放进锅里，刚放进锅里的汤圆一下就沉了底，过了几分钟，汤圆慢慢的浮了起来，妈妈告诉我汤圆熟了。

浮在水面上的汤圆颜色变了样，晶莹剔透，有点棕色，就像一颗颗大珍珠，真诱人呀！我忍不住拿起勺子，舀起颗大汤圆，闻了闻，嗨！真香迫不及待使劲吹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放进嘴里，咬了口，甜甜的馅流了我一嘴，回味无穷，真棒呀！。

吃完了美味的汤圆，小孩子就会跟着大人到街上去看灯会了，大街上人山人海，川流不息的车辆来来往往，热闹非凡，好不容易才挤进去，大家手上都拿着各白的灯，整条马路都变或了灯的海洋，千姿百态的花灯，真是让人大饱眼福，精彩的花瓣在空中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争奇斗艳的烟花把天空打扮成了花的海洋，烟花的炸裂声，大人的喝彩声，小孩们的欢笑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犹记得那年父亲用红绸布为我制作的小兔拔萝卜灯，制好后，内置一截蜡烛，华灯初上时，点上灯，才走出门，就引来了小伙伴的围观，这给我带来了长久的惊喜。

如今，各种口味的汤圆层出不穷，各类烟火、花灯炫目亮眼，却也找不到小时候过元宵的那份期盼与欣喜，或许不是节日的味道变淡了，只是因为我们长大了再见梧桐花开李明江前几天，下班回家，穿过公园，被园内美丽的景色吸引，于是拿出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分享到微信朋友圈，让朋友们也欣赏一下花城的春和景明。

陆续有好友点赞、评论同学丽萍留言问其中的一张是否是梧桐花？还真的是我也是无意中拍到的，现在这种树真的少见城市里到处是各种各样的绿化树木，而农村到处都是速生杨，很少见到梧桐树了以前老家的院子里有棵梧桐树，每当春天来临时，梧桐树也加入了百花争艳的盛事。

这种花的香味有些特别，一般人都不喜欢这种香味，不过，梧桐花也有其乐趣所在，花蕊上有个小勾，我们可以把两个花儿挂在一起，当做小铃铛，或者只留花跟部的外壳，用绳子串成蛇的样子，还是挺好玩的对梧桐花记忆最深的还是去马府（大黄集镇的一个小村子）。

中师第二年五一假期，我们一起跟好友回家220国道旁的田地里一排排都是梧桐树，正好是盛花期，远远地望去，好像一张张粉红色的大伞盖立在空旷的原野里小麦的清香，淡淡的槐花香，再加上那大片大片的梧桐花儿，让我们忘记了旅途的劳累，大家一路欢歌。

 现在，院子里的梧桐树没有了村里村外，很多梧桐树都没有了大概记忆深处的那大片的梧桐树也没有了吧其实不见的不光是梧桐树，还有我们逝去的青春岁月今天，办公室里的同事一起聊天，说到自己记忆最深的是什么，大家不约而同地说起了快乐的童年往事。

虽然大家来自不同的地方，年龄也不尽相同，说起童年，却有着共同的话题说起自己童年时的人，童年时的事，点点滴滴都是满满的幸福回忆也许是人到中年，开始了念旧，也许是想在忙碌的工作中缓解一下压力，大家都会想起童年快乐的时光。

见到梧桐花而惊奇时，我们是在感叹世事变迁，也在感叹岁月流失再见梧桐花开，再现童年趣事，再忆青春岁月犟女孩的路韩敬文一个清亮亮的早晨，伴随着一个女孩“哇――哇――哇”一阵阵惊天动的嘹亮的哭声，一个新生命诞生了。

一个新生命的诞生，本来应该是一件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可是，却因为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新生命的诞生，僵直了全家人期待的笑容，打碎了全家人最后的希望一瞬间，爷爷苍老了许多，他叹息着，自言自语道：“哎，女孩，又是女孩。

”奶奶站在窗口，仰望长空，又跟着是一叠连声地哀叹，“四个儿子，怎么就指望不上一个孙子呢？”爸爸没好气地说，“不生都生了，那你们想怎么样？掐死她？”然后是一片死寂，只听见婴儿的哭声这个婴儿就是我，家中的最不该降临的女孩。

　在我出生之前，一家人都万众瞩目一样盼望生个男丁尤其是爷爷奶奶，盼星星盼月亮地期盼他们的孙子横空出世大娘生了三个孩子，三个都是女孩儿其中一个因为某些原因出了意外造成了神经功能障碍，总之脑子变得不正常，成为了家里的负担。

爷爷不敢再劝他们要孩子了，担心养不起二伯父是组合家庭，二娘以前有过一个女儿，她有神经病史，爷爷也不敢招惹三娘先是生了一个女儿，后来好不容易再怀上了，听别人说要是想要个儿子，即便是女胎也可以吃药变换成男孩，变换性别。

偏偏她信偏方，不管肚子里怀的是男是女，为了万无一失，三娘吃了药，一心一意想生出个男丁没想到，怀胎十月，最终生出一个四不像的怪胎三娘之后变得疯疯癫癫爷爷也不敢指望她要孩子了剩下的最有指望的，只有母亲一个人。

偏偏，我的降生打破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因为爸爸妈妈是公职人员，按照当时国家计划生育政策只能生一胎！爷爷知道母亲性子刚烈，如果光是逼她，她未必就会屈服，但若是跟她反着来兴许还有些机会所以他改变了策略，再没有逼过她，而是借着机会就在她的耳边感叹说自己当年生了四个男孩，偏偏到了父亲他们这辈没有一个争气的。

连个继承血脉的人都没有，说什么没有指望之类的话村子里，老一辈人的思想都很封建，大家都觉得只有男的才能继承血脉，才有资格继承家产如果整个家族的后辈之中连着一个男丁都没有，那么这个家族在大家的眼里一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才会遭此报应刚开始的时候，只有爷爷在母亲的耳边说，母亲尚且还能够忍住，谁知道，到了后来整个镇子上面的人都在背后议论这件事情背地里戳爷爷和父亲兄弟们的脊梁骨，渐渐地演变为一件并不仅是与爷爷有关的事情了。

有人说父亲他们这一辈算是绝了根了，要断后了渐渐地，屋里大娘二娘，三娘都跑过来劝母亲，把我送人，让母亲最后下决心再生一胎父亲及二伯父帮着别人去上黄土，镇子上的人喜欢年轻力壮的人，那些人优先选了父亲和二伯父。

可边上有个无头无脑的中年人其中骂了几句，其中一句就是关于绝后断根之类的话二伯父辩解不清直接跟人动了拳头，把人打伤的结果就是除了出医药费之外还有各种谴责和风言风语，一时之间爷爷，父亲，伯父，他们似乎都背上了一个断子绝孙的罪名。

几天之后，爷爷打算把我送走，可妈妈哭着喊着说：“不，不，这是我身上的肉，我疼啊！”但爷爷的心没有被动摇，执意要把我送走，爸爸望着早已泣不成声的妈妈说：“虽然是不合时宜，好歹是自己的亲骨肉，留下吧”爸爸洪亮的声音停止了周围的哭闹，家中一片寂静。

母亲终于沉默不下去了，跟父亲说：“即便是生一个儿子代表着尊严，那我也不能生，我不想抛弃自己的亲骨肉，我也不想被开除公职，如果我没有工作，有二胎指标，我可以考虑为你们生，就算是别人开飞机我们骑着自行车，我也一定给你生个儿子下来，可是现在，我不能生。

如果没有公职，就算是二胎是超生，我也给你们家生，大不了我离开这里在这里不能生，没办法我不会为了儿子发狂发疯”这一次，爷爷有些无可奈何，但是也没有跟母亲发生过分争执爷爷没有再吭声，也没有强逼妈妈生，或者威胁不生就离婚。

或许，他觉得这个家生男孩子已经不现实了吧就这样，我被留了下来了后来，爸爸听邻居说，爷爷因为没有孙子，趴在祖坟上嚎啕大哭了三天爷爷奶奶并不待见我，对我自始至终都板着一张脸，即使在他们和别人说笑的时候，我挤到他们跟前，他们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像肥皂泡一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永远是一脸凶相，冷冰冰。

他们当初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妈妈身上，希望妈妈不负众望为他们生下一个胖小子为此，爷爷准备了很多很多新奇的玩具，不仅仅成堆成堆地往家中买，还自己亲手制作没想到，他只是竹篮子打水，空欢喜一场，失望透顶时间一晃，七年过去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懂的事也渐渐多了，懂得了爷爷的心里从一开始就没有偏向过我，一直厌弃我。

就算是过年的压岁钱，他们从来就没有给过我许多次，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大红大红的新百元大钞递到他们的过继孙子、侄孙子手里，而他们的过继孙子已经是二十多岁的大人了，而他们的亲孙女，小孙女，只能任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一次次，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学习上令爷爷奶奶刮目相看　从此以后，我刻苦学习，成天埋在了书的世界，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去年放假，我拿着全优的成绩单，冲进门第一个递给了爷爷，这时，爷爷正在看侄孙子的成绩单。

可想而知，侄孙子的成绩单里，一定没有喜人的科目瞧爷爷，眉头拧成了大疙瘩，再与我的一对比，放下成绩单，甩上门，走了　没过多久，爷爷回来了，手里还拎着大包小包的礼品，递给了婶婶：“看你把孩子瘦得，人瘦了，就没有精力读书，所以孩子成绩老提不上去，这都怪你。

”说完把补品递给了婶婶我听了脑袋“隆”的一声，什么？学习成绩与药物有关吗？再说弟弟已有100多斤了，远远地超过了同龄人学习是要靠努力，靠真材料我很想把这些话说出口，但只能深深地埋在心底，我是没有话语权的，我是人微言轻的。

 以前，吃的，穿的，用的，爷爷总是尽量满足侄孙子的要求，对我却不然了，最令人不能忍受的是，只要我和侄孙子闹了意见，爷爷不问谁有理没理，总是判断是侄孙子正确，错误就落在了我头上，对这，我真想不通，难道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吗？都不是亲生的，都那么上心！

 窗外吹来一丝温暖的春风，啊，好暖人，风吹吧，请尽力地吹吧！吹进爷爷奶奶的心，吹醒爷爷奶奶那偏爱的心吧爷爷奶奶，我一定要给天下的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女孩子争一口气！一定要让更多的人知道，女孩一样可以超越男孩！。

我表现得越来越优秀，在全国各学科竞赛中，屡屡获奖，作文比赛也是数度获奖，我要爷爷奶奶知道，他们的孙女一定是出类拔萃的，女孩子一样可以超越很多男孩子！怀念与火车相伴的时光  傅柏林与蒸汽机车相伴了十九年的王东方认为，蒸汽机车是有生命灵性的。

在王东方印象中，庞大的蒸汽机车喷着白色的蒸汽，滚滚的黑烟，“嗞嗞”的蒸汽声，“咣当咣当” 的风泵声，伴随着铿锵有力的节奏和由远及近震耳欲聋的汽笛声，从翻滚着的蒸汽里穿行出一列锃黑闪亮的机车，带着强大的动力和慑人心魄的轰鸣，呼啸而过。

滚滚而来的红色巨轮威风凛凛飞驰在铁道线上的场景，成为王东方美好的回忆蒸汽机车庞大的车轮敲击钢轨时富有节律的声音常常进入王东方的梦幻里，时而缥缈如云，时而又真真切切蒸汽机车出发前蓄足气力的长嘶，通过时那一日千里的狂傲，到达时那余威犹在的得意喘气，让王东方莫名地亢奋起来。

蒸汽机车由锅炉、蒸汽机、车架走行部和煤水车四大部分组成一台蒸汽机车的驾驶室内，通常有司机、副司机和司炉司机主要负责操纵机车，副司机协助司机瞭望前方，并替换司炉烧火；而司炉则负责给蒸汽机车铲煤烧火王东方入路就与蒸汽机车为伍，从司炉干起，经历副司机、司机到司机长，一路走来，与蒸汽机车的感情日益加深。

追忆起与火车相伴的时光，王东方眼前总是出现一幅壮观的画面：蒸汽机车有时像一匹骏马，动作优美，不急不缓有时又吐着炽热的云团，仿如一条洁白巨大的丝巾在风中飘舞列车的轰隆声与机车的汽笛声就像一曲欢歌，在山间回响，寂静的旷野被唤醒了，沉睡的大地颤动了。

列车迎着朝霞，伴着月夜，如同一条巨龙，蜿蜒匍匐于山川旷野间……初入铁路的王东方，满怀梦想驾驭着威武雄壮，吞云吐雾的蒸汽机车踏上征途时，觉得钢轨有多长，梦想就有多远记得初次上车，轰隆隆中飞驰的火车头颠簸得厉害，站都站不稳，一路下来，身体像散了架似的。

特别是看到密密麻麻的、涂着红颜色、大大小小的阀门，以及中间的气压表、水表各种管路等等，王东方的脑袋当时就懵了还是先跟着师傅，从上水、润煤、整炉、投煤、烧火、给油、擦车……对于机车司炉来说，不是简单的整炉、焚火、擦车，还要对锅炉及辅机进行日常的保养和整修，保证火车动力，这是一名称职的司炉必须具备的“看家本领”，不可或缺。

说起整炉，让王东方“败走麦城”的经历，至今让记忆犹新一次接班，王东方发现炉内结了很多“硫子”，于是甩掉小褂，拼命勾起来在王东方眼里，“硫子”就是安全行车的敌人没想到，矫枉过正由于只顾着狠劲勾“硫子”，等勾完了“硫子”，炉床上只剩下了薄薄一层灰渣，暗火也不多了。

正暗自焦急，机调值班员催着火车出库机车出了库，在铁道线运行，由于受烟筒排气影响，炉床上的暗火大部分都被“抽”灭了师傅看了眼炉床，推了下汽门，让速度慢下来，赶忙让副司机找出擦车的油棉丝，废旧枕木投进炉内，并在上面浇了柴油，等火燃起来的时候，撒上一层薄煤，开始一点一点地添煤“养火”。

因炉内气压不足，机车一直提不起速度，气压表指针总是在11至12千帕之间徘徊其间，王东方心慌意乱、忐忑不安，不停地往炉内投煤，炉床上的煤越压越瓷实副司机压开炉门看了一眼，叫王东方坐在副驾驶负责瞭望，轻轻摇动手柄，抽出火钩在炉内划拉几下，打开送风器，不一会儿，气压表的指针慢慢指向了“15”千帕。

期间，副司机一锹煤没投，偶尔用下火钩，气压表指针始终指在“15”千帕的红杠上虽然机车牵引的是一列重车，半道上又下起毛风细雨，零星雨水不时滴洒在轨面，由于师傅开车经验老到，技术好，列车安全正点到达了终点师傅们精湛的业务技术，遇事不慌，稳坐钓鱼台的清闲劲，让王东方心服口服。

焚火，也是司炉的基本功看起来就是抡起大板锹投煤，但干过了才发现，焚火作业既是技术活又是体力活运行中的蒸汽机车晃动特别大，焚火时，观察炉床燃烧状态掌握投煤时机否则，要么踩不到炉门脚踏阀，炉门打不开，煤全撒在炉门外；要么端着铁锹找不到炉门在哪。

投煤时，左手拽炉门链子，右手用小钢锹从煤水车上铲下煤，再投向炉床上，两手配合好，那得要功夫，稍不小心小钢锹会撞到炉门上，夹伤手指，煤洒一地投煤要一抖二悠三撒，炉室内要烧成“锅底型”“簸箕型”……川黔线是连续大坡道线路，上坡道拉一列重车一路通过，绝对是一次硬仗。

往熊熊燃烧的炉膛里投送煤炭，一把磨得锃亮的大铁锨，前三锹、后三锹，交叉投煤，迅速准确地把煤炭投向缺煤的火层，还不时用火钩在炉膛里左右前后翻动煤炭在铁锨里上下翻飞，一锨煤撒出去，既厚薄均匀，又不压住火苗,炉火翻卷着、燃烧着、跳跃着，直到锅炉的气压表指针像铁钉一样牢牢地钉死在“15”千帕的红杠上。

副司机不时地打开给水泵向锅炉注水，司机马上放低手把，加大汽门，机车的声音由清脆变为低沉，像一头奔跑的雄狮，顺着两条银白色的钢轨如离弦之箭发出去此时，王东方往往是一边手忙脚乱地加快投煤的频率，一边在心里期盼着师傅“手下留情”，把“汽门拽得轻一点”。

随着坡度的增大，列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王东方的投煤工作更不敢懈怠，通红燃烧的煤炭在炉膛里形成簸箕形状有时回头一看，司傅仍注视着前方，手握着汽门手把，随着线路的曲直和坡度的增加，机车呼哧呼哧排着蒸气，由一头气宇轩昂的雄狮变成了一头气喘吁吁的老牛，在机车吐出的云雾里缓缓爬行。

为保证足够的蒸汽，王东方甩开膀子，脚踩炉门，用铁锹不停地铲煤、烧火，特别辛苦一锹煤足有七八斤，要保证15公斤的压力，否则就上不了坡往锅炉膛里投煤一要体力二要技巧，每当蒸汽机车爬上坡道时，王东方和师傅脸上全是黑的，浑身汗湿。

遇到那种毛风细雨的天气，机车空转不止，司机马上打开撒沙阀，向钢轨面上撒沙以增加摩擦力，这样才能制止空转如果机车空转不断，那就可能出现坡停，机车将带着列车退到坡下，只能憋足劲重新闯坡一趟车下来，十来吨煤就经王东方和副司机两人的双手，一锹一锹投进锅炉。

每当机车喘着粗气，爬上了坡道，王东方师徒三人都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汗水，相互注视，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蒸汽机车驾驶室是半封闭的，里面是没有空调在简陋的驾驶窒内，“夏天一身汗，冬天一身霜，一年四季一身脏”开蒸汽机车最怕过的就是夏天和冬天，在酷夏开蒸汽机车犹如“蒸桑拿”。

蒸汽机车进入隧道就像烤箱一样司炉舞动着铁锹，炉门一张一合，滚滚热浪扑面而来，衣服总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一个班下来衣服都能拧出水来冬天，寒风刺骨虽然守着一个大锅炉，但是面对四面透风的司机室，也只能是“望梅止渴”。

火车司机不仅需要一副强健的身体，更需要一种责任、担当刚上机车担当司炉的王东方热情蛮高，随着列车运行，踩踏着炉门踏板，迅速向炉膛内投送煤炭炉火越旺，锅炉气压越高，列车的速度就越快跳跃的火焰映红了脸庞，也映红了司机室，王东方在这烈焰照映的“舞台”上挥洒着汗珠。

随着时间的推移，枯躁无味、没日没夜的乘务，十多吨煤炭数万铲铁锹甩进火车炉膛，由于蒸汽机车吞烟吐雾，火车司机工作环境又累又脏，一张被煤尘染得黑呼呼脸庞只剩两只眼睛在转动，看不出其他的器官相比于整炉和焚火，对于大多数司炉来说，最令人头疼的就是“擦车”。

每次出乘归来，除了必要的上煤、润煤、水鹤上水、清灰、擦车……忙得不亦乐乎当时实行的是包乘制，接班后的机车整备和下班后的机车清洁都由乘务员负责“粗犷”的蒸汽机车设计简单，跑起车来，煤烟、油泥四处甩溅特别是川黔线的山区铁路，山洞连着山洞，坡道连着弯道，一趟车下来，机车锅炉、摇连杆、轮对等所有部位，可以说已经面目全非。

在冲洗擦试机车时，常常蒸汽弥漫，对面看不清人影，听不清说话声，整备线上到处是水洼灰坑把机车清洗干净后，用棉丝把每一个零部件、角落擦试得没有一点油污,让车架、制动梁、油盒、轮背都是锃亮锃亮的擦车也是很有讲究的，要先擦动轮的白边，再擦红色的部分，最后擦摇连杆等没有喷油漆的部分。

因为棉丝是干净的，如果先擦别的地方，棉丝脏了就擦不干净油漆部分擦车也有明确的分工，一般司机擦司机室和锅炉皮，副司机擦机车的左侧动轮摇连杆和车架，司炉擦机车右侧动轮和摇连杆，还有煤水车全部钻地沟、爬车顶，铁铲刮、棉丝擦……没有一两个小时，是达不到“黑净亮”的效果的。

师傅戏言道：“火车也是有生命灵性的，平时你得好好照顾它，把各个零部件都保养得好好的，出车时把它喂得饱饱的，它才会不辞辛苦地为你服务如果你只是把它当成一个干活的物体，用完了放到一边不去细心照料它，工作时它就会“生气、捣乱，时不时地发点小脾气”。

而每次擦完，车是干净了，可是师徒三人不用上妆就可以直接登台唱“黑脸包公”了为满足蒸汽机车的用水需求，铁路部门在沿线两端线路旁设立上水站上水站为一个圆柱形的管子，上部伸出横向的输水管能左右旋转，因上面弯下来的部分像鹤的头部，给火车加水的铁路人就叫它“水鹤”。

之所以设置一架水鹤，是为了方便那些南来北往客货列车的蒸汽机车上水牵引客货列车的蒸汽机车一路翻山越岭，如果不及时上水，水箱里的水就开始见底了，如同一个奔跑的人，一路飞奔之后，饥渴难耐，就该补充食物和水了当喷着浓烟，拖拽着一道长长的蒸汽机车，停在水鹤之下。

身强力壮的给水工便飞快地攀上机头，将水鹤出水口对准机车水柜注水口,年老体弱的给水工双手拧开水鹤闸阀，顿时，清水哗哗地从水鹤里流淌出来伴随着哗哗的水声，一团一团映着明媚阳光的水雾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不一会儿，黑色的蒸汽机车便被那片水雾遮挡住了，只看见车轮间那两条红色的臂板和它身旁高高的水鹤。

因机车型号不同，水柜的容量不一，有的上满水需要35吨，大型机车则要45吨2005年，曾为中国铁路运输做出贡献的“水鹤”也随着蒸汽机车淘汰相继退出历史舞台蒸汽机车在隧道运行时,由于本身锅炉的热量无法向外界扩散,致使司机室内的气溫急剧上升,机车烟筒喷出的烟汽侵入司机室,又增高了室内气溫,同时也增加了室内湿度,尤其是在夏季,司机室内气溫可超过60℃相对湿度高达70%以上。

蒸汽机车通过隧道时,喷出大量有害气体,使隧道内空气发生变化,气温,气压和有害气体浓度均有显著性增高,威胁着机车乘务人员的身体健康喷涌而来的蒸汽、浓烟、煤尘滚滚而来，呛得蒸汽机车上的伙计们喘不过气、睁不开眼。

每次进隧道前，王东方和师傅都要全副武装，把毛巾蘸湿、捂住口鼻一锹锹黑色的煤炭投向红彤彤的炉膛，炉门一闪一闪开开合合，映红了黑色的脸庞，火烤胸前暖、风吹背后寒，一趟车下来，十几吨煤投向炉膛，两手全是血泡，常常是筋疲力尽。

退勤时，除了满身疲惫，还有那满脸的煤灰，有时只剩下眼睛和牙齿还是白的，活像刚下过煤井一样工作的现实和心中的向往还是有不小差距，哪有电影镜头里夕阳余辉中火车司机在火车头上吹口琴的浪漫现实像盆冷水，慢慢浇熄了理想的火花。

干着又苦又累的司炉，王东方感到心灰意乱师傅是一名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党员，平日和蔼可亲，但教起业务来，一点儿也不含糊在乘务工作中饱经世故的师傅看透了王东方心思，退乘休息后，在乘务员公寓散步、聊天拉家常时，师傅与王东方促膝谈心。

讲自己在抗美援朝的岁月里，驾驶着蒸汽机火车头开过鸭绿江，牵引着长长军列，在夜幕的掩映下出发美国佬为了封锁志愿军后勤补给线路，在铁路线上空“挂”满了照明弹列车进入美军飞机封锁线后，夜间行车，白天待避师傅和伙计们全神贯注驾驶着军列一站又一站呼啸疾驰。

当列车驶入崇山峻岭时，被几架敌机发现，尾随列车俯冲扫射瞬间，“哒哒哒、哒哒哒……”一阵紧似一阵的枪声传来，呼啸的子弹打在机车壁上“咣咣”作响师傅机智地关掉机车照明大灯摸黑前行，可列车后部车厢上还是留下了一排排弹孔。

敌机死死纠缠着列车，列车随时有被炸毁的危险面对险恶环境，师傅想出一条妙计：叫司炉打开了送风机开关，往锅炉里多投煤，在送风机的强大风力下，让机车一个劲地冒出大团大团的黑烟，成条状飘在列车上空，受到山沟里低气压的影响，不能很快升空飘散，在黑色烟幕和煤烟的掩护下，列车快速向隧道奔去。

师傅将头探出窗外，远处，山坡下隧道渐近师傅转回头，关闭气门，立即将闸把手柄推向紧急制动位置……隧道上空，敌机盘旋着疯狂扫射、投弹，铁道两边、山坡上火光冲天列车车轮冒着紧急制动的火花，一节一节地钻入隧道，敌机的子弹射到了车尾后边的线路上，击起一股股飞扬的火花和尘土。

此时，脑羞成怒的美国佬从飞机上扔下炸弹危急时刻，铁道旁公路上突然冒出一行汽车灯光原来，沿线驻军的汽车连前来掩护列车安全运行空中的敌机瞬间转弯向汽车灯光方向飞去顷刻间，公路上的十几辆汽车被敌机炸得火光冲天。

掩护列车的车队，不时有志愿军战士受伤、牺牲……在沿线部队的掩护下，列车终于平安抵达隧道停车待避第二天傍晚，趁着漆黑的夜幕，师傅再次牵引着长长军列，端坐在驾驶室司机位置上，打开气门，手握闸把，沉着冷静驾驶着机车。

汗流浃背的司炉光着膀子飞快地投着煤炭，透过一开一合的炉门，炉膛内火焰翻腾，一片白热化窗外，机车的浓烟飞快向后飘去，不甘失败的美军盲目地在铁道两侧投下的炸弹空中的飞机盘旋了几圈后，无奈地扬长而去经过几十个小时的艰难运行，当弹痕累累的军列抵达前线时，早已等候接运弹药的志愿军战士们一片欢呼雀跃。

讲的更多是，没有火车司机的辛勤劳动，成千吨建设物资怎能运到祖国四面八方，南来北往的旅客怎能和家人团聚师傅一番语重心长的话语，使王东方认识到火车司机肩上的担子既沉甸甸，又光荣自豪经过师傅的点拨，王东方慢慢转变了思想观念，安心工作，努力学习业务技术，用“开车人想着坐车人”。

，诠释“人民铁路为人民，人民铁路人民爱”的内涵在多数人眼里，王东方选择了火车司机这一职业，就等于选择了一个单调的生命旅程，酷暑寒冬，披星戴月，其间的艰辛与寂寞，汗水和泪水，甘苦自知可是，对于王东方来说，这却是他的舞台，他的事业。

工作不久，通过自身不断努力，王东方考上副司机、司机、司机长，成为名副其实的“大车”1974年，王东方和伙计们迎来了东风型内燃机车端坐在窗明几净的司机室内，王东方心中无尽喜悦！褪去一身油包，换上帅气的铁路服，顿时精神了许多！再也不用抡锹投炭了，只是动动手柄，就可以牵引千吨列车，一路驰骋！。

为适应机车更新换代、铁路不断提速，机型发生了很大变化这么多的机型，在外人看来火车都一样，可是真正操纵起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王东方总是抓住一切机会先学一点，深学一点列车宛如一条长龙，蜿蜒游走在望不到头的轨道上，每次出乘，除了运用车间规定记录的司机手账，王东方还会单独准备一个小本子，将行车过程中的关键区段中哪儿有弯道，哪儿隧道，哪里进站，哪里有限速，限速多少等行车安全卡控措施一一记录。

2005年底，当最后一批蒸汽机车退出中国铁路舞台，王东方心中的感受难以言表在汗流浃背地烧火投煤时、在爬上钻下擦车时、在出乘前穿上那身“油包”时，总是盼着蒸汽机车快点被淘汰，盼着自己也能穿上干净的制服，开上内燃机车。

可真到了这一天，看着一台台“廉颇老矣”等待报废的蒸汽机车，还真有些依依不舍也许是失去了才越发感觉珍贵吧，那段和蒸汽机车息息相伴的日子，深深地烙印在王东方的记忆中与伙计们聊起跑车的事时，也总是爱从跑蒸汽那会说起。

曾经，蒸汽机车为人类文明做出了卓越贡献，它所创造的昔日辉煌，让王东方久久无法忘记生命中有一段与蒸汽机车轰鸣声相伴的美好时光，并见证了蒸汽机车曾经的辉煌，所有这一切，都让王东方感到很荣幸王东方坚信，蒸汽机车时代所展示的"力争上游"斗志，勇往直前，叱咤风云,磅礴气势的"火车头精神"，永远不会过时，将时刻在鼓舞激励着铁路人，一直留在铁路人的美好记忆中。

从蒸汽机车的浓烟滚滚，到内燃机车的马达轰鸣，到电力机车的功能强劲，到“和谐号”动车的轻盈快捷，再到“复兴号”国字品牌的华丽登场，机车发展为性能更好、功率更大，故障率更低、更节能环保中国铁路机车走出了一条从落后到跟跑、到并行、到领跑的发展轨迹。

共和国铁路的飞速发展，离不开一代又一代铁路人的无私奉献和不屈不挠的拼搏精神历史车轮滚滚向前，时代发展奔流不息随着铁路的发展，污染笨重的蒸汽机车、影响环保的内燃机车，设施简陋的守车、绿皮车，线路条件差的短钢轨、浪费土地资源的机车调头“三角线”，让人充满诗情画意的“水鹤”，人工扳动的臂板信号机、“大茶壶”式手提信号灯……这些陈旧落后的铁路运输设施淘汰，在王东方心里，在铁路人如烟的记忆中，成了永远的绝唱。

身为一名铁路“大车”，王东方亲身经历铁路的发展与变化，对此感到无比自豪和骄傲如今，跨入耄耋之年的王东方，却依然感恩与相伴了十九年的蒸汽机车生涯，为铁路自豪，为祖国骄傲或许，这就是十九年来跑蒸汽机车的经历，给王东方留下的一个情结吧。

这个情结并没有因为进入高铁时代而变淡，反而历久弥新，更加深厚，也许这是铁路人的“根”吧沙蟒吞蛋 许登彦（一）你也许没见到过一条手腕粗的沙漠蟒蛇（我们当地人称之为沙蟒）怎样吞吃鸡蛋？所谓是无巧不成书，在一位朋友的院子里，我碰巧亲眼看到了一条沙蟒吞吃鸡蛋的有趣场景。

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我居住、生活在团场今年盛夏七月的一天，我应邀到沙漠边缘连队的一位农工朋友家去做客到了的时候，已接近正午时分朋友所在的这个连队，地理位置非常偏远，距离团部40多公里连队处于新疆第二大沙漠——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最边缘。

站在院子里，一抬眼就能看到远处一望无垠、连绵起伏的沙丘和沙梁朋友有急事要外出办事，嘱我耐心等他回来说完驾着一辆摩托轻骑，风风火火地走了，身后腾起的黄尘，很快吞没了他的身影我愣怔了一会儿，返回院子站在院子里，我举目远眺，望着远处的沙丘和沙梁出神儿。

此时已到了正午最为炎热的时段，一碰火就燃烧的阳光此刻显示出强大的威力堆积着浑黄色块的天地间热气蒸腾，仿佛镶嵌了一块巨大无比的毛玻璃，远处的树木、房屋等景物影影瞳瞳而我裸露在外的头脸和胳膊有一种强烈的灼烧感。

近处的几棵白杨和老榆树上的树叶打着蔫儿，一动也不动除了偶尔响起一两声有气无力的犬吠声外，这个地处沙漠边缘的连队很寂静恍惚之间，我的神思在这个除了黄沙、热浪和漠风而一无所有的荒凉世界游离，整个时空仿佛在这里凝固，我的内心像远处的沙丘和沙梁静默无语。

阵阵炙人的热浪把我赶回了屋子我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本书，便来到了屋前的老榆树下，躺在躺椅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看书，一边享受着惬意的荫凉在我面前的场地上，一群丧失了苗条身材的花母鸡正迈着悠闲的步子踱来踱去，时而聚在一起“咕咕”地低声交谈着，仿佛在商量什么事情似的。

彼此心照不宣没过多少会儿，它们就聚集到了院子东头的一个粪堆前开始集体吃“午餐”一只羽色漂亮的芦花母鸡交替着双爪在粪土里使劲刨呀刨，刨出了一条胖乎乎、浑身扭动的虫子“猎物”一出现，其他母鸡们犀利的眼神像闪电一样直射过来，许多光芒像网子一样罩住了这条虫子。

这只芦花母鸡不愧身手敏捷，再说是自己辛苦的劳动成果，岂容同类染指只见这只芦花母鸡不失时机地伸喙一啄，如蜻蜓点水般迅疾而优雅，就把嘴边的虫子吞到腹中去了芦花母鸡享受完这顿美餐，极其得意地拍了两下翅膀，整个脸颊因兴奋而涨得通红，它还“咯咯”的高声叫了两三声，像是在嘲笑和故意气跟它抢食物而没抢到的姐妹们。

我看着鸡群吃“午餐”而发生的有趣细节，烦躁的情绪一扫而光我环顾了一下院子，这才注意到，在院子南头有一个搭建的简易草棚，下面是一溜儿鸡窝，鸡窝里铺着厚实而柔软的麦草，是专门为母鸡们产蛋而修建的“产房”，我为朋友给予母鸡们的细心照料表示赞许。

在鸡窝右边则有一堆杂乱无章的胡杨和梭梭柴书页上的铅字渐渐模糊起来，困意一阵阵向我袭来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阵母鸡“咯咯”的叫声把我从睡梦中拉回了现实我睁眼一看，那只羽色漂亮的芦花母鸡从鸡窝里一脸惶恐地飞逃出来，仿佛是受了某种可怕东西的惊扰。

突然之间，我看见一条绳状的蛇身在柴堆里急速一闪，便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顿时心里明白了，凑到鸡窝里一看，那只芦花母鸡刚才扒窝呆过的鸡窝里，留下了一滩颜色发黄的蛋黄汁儿儿时春节贴窗花     张万成“红窗花，红对联；腊月家家窗花开，红红火火过大年……”听到孩子能念出这样的童谣，不由的把留在记忆中的年味带出，那时的年味，是从窗户贴窗花开始的。

我家的窗花多是我用剪刀剪的，剪窗花是跟母亲学的，母亲是闽西客家人，有一手娴熟的剪纸好手艺一张张千姿百态的精美的窗花灿烂地绽放在家家户户的窗户上，将新年渲染得红火富丽、喜气洋洋；把简陋的军营式住房辉映得通红透亮、生动多姿，年味儿十足，为人们带来喜庆的欢乐和美的享受。

小时候，也就是七十年代，我们那时还住在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一师四团十八连，那是一个边境团场的边远连队记忆最深的是十几岁时，每逢过年，母亲就会带着我们孩子先把屋里屋外打扫得干干净净，把窗户擦得一尘不染，然后贴上那剪的一张张漂亮雅致的窗花，再配以红对联，家里到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煞是好看，洋溢着春节的浓郁气氛。

我们的窗花，都是母亲带我们一起剪的母亲心巧，经常拿着剪子，剪喜鹊，剪喜字一进腊月，她常利用闲暇或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手握一把剪刀上下翻飞，在一张大红纸上“咔嚓咔嚓”几回合，一张张或夸张或神似的作品跃然纸上，有时是一条活灵活现的生肖动物；有时是一个优美逼真的神话人物……花草、动物、人物等各种美丽的图案都有，而在内容上多以喜庆、吉祥为主调，兼有避邪镇灾的内容。

她剪出来的每一朵窗花，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呈现出一个斑斓的七彩世界，那精致的线条、古雅的造型令人百看不厌母亲心里装着上百种剪纸纹样，在剪窗花时根本不用事先在纸上画样，只要拿起剪刀，叠起彩纸，游刃有余地就能剪出来。

她还能把两张红纸叠在一起，剪子一路下来，剪出两张一模一样的图案，不论花鸟虫鱼，一边一个，分贴在窗上，颇有一种对称美她剪欢乐、剪吉祥、剪喜气、剪梦想引得邻居小孩都来学着剪我们在那一幅幅窗花世界里感受着她流逝不返的青春，她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她战胜艰难困苦的决心……。

贴窗花的时候，我先小心翼翼地把去年的窗花撕掉，用小刷子细心地把窗花抹好浆糊，再在一个个窗玻璃上，轻轻按贴上窗花呼啸的寒风顺着推开的窗户钻进来，我的小手冻得通红，但看着满屋的耀眼生辉，我心瞬间被燃烧，油然而生股股温暖。

贴在窗户上的窗花，透过窗户的亮光非常好看、通透一家人看着这些剪纸，也都常常露出幸福的微笑母亲的窗花，得到了邻里们的啧啧称赞每逢过年的前几天，我家成了最热闹的地方，总会有一些人上门学剪窗花迎新年母亲也乐意和她们交流，大家叽喳欢笑着，议论着，认真地学着母亲的样子剪弄着，比唱戏还热闹。

那影影绰绰的各种身影成了新年里的一道亮丽风景多少年来，这种景象一直温暖着我、感动着我，让我无尽怀念父亲的第二身份 潘硕珍今年清明节给父亲上坟，顺便在弟弟家翻箱倒柜，在侄儿侄女的书筐里，找到了父亲用过的《草药针灸治兽病》。

这本1970年9月出版的赤脚医生手册，前一部分介绍了治兽病的中草药，可谓图文并茂，我写人间草木时用得到，便拿进城了这本书勾起了我的回忆记得小学语文课本上，有一首歌颂赤脚医生的歌谣诗：“赤脚医生好阿姨，一顶草帽两脚泥，风里来雨里去，看病认真又仔细，一根银针治百病，一副草药两毛几……”。

但我在现实生活中，没见过女性赤脚医生我能记事的上世纪70年代，各大队都有为家畜家禽服务的赤脚医生父辈和我念过书的舍扎小学，原来是初小，创办于1954年（大约在60年代末才发展成完小的）父亲生于1948年，

7岁左右进入舍扎村学读书60年代初，田永忠的父亲田佛慈（岷县师范讲习所所长田峻的长孙）和我父亲潘世杰（1948—2009年）同时从南川区寺沟完小毕业，遇上了饿死人的1960年，没有财力去县城读中学，结果一个当上了我们第一生产队的会计乃至舍扎村总务，一个当上了赤脚医生（包产当户时兼任第一生产队会计）。

1970年春天，我母亲离开人世，年仅23岁，父亲将我托付给祖父、祖母，报名参加了“赤脚医生”的培训，这本《草药针灸治兽病》应当是培训机构发给父亲的教材赤脚医生成了父亲的第二身份1987年8月，我走上教育教学岗位后，填干部履历表时，关于父亲的职业或身份，我填的总是赤脚医生。

其实那算不上正式职业，他的职业依然是抛洒汗水的农民父亲当了一辈子赤脚医生，随叫随到，忙得倒穿鞋，顶多挣个油盐酱醋和烟茶钱记忆中，父亲的工作就是从给五个生产队的牲畜和各家各户饲养的鸡打疫苗，年终从各个生产队按照工分领取报酬口粮。

平时就是给牲畜看病，还会骟牛骟马劁猪父亲也采集过中草药，给牛马灌过中药汤剂那时候，各大队还有给人民群众看病的保健员我们大队的保健员（人称孙大夫）年龄大了，腿脚不够勤，尤其是深夜有病人家属喊门，保健员总是睡得很沉，病人家属只好跑到村庄另一头砸我家的大门。

鼾声如雷的父亲被吵醒，等到喊第四次时，确知是人的喊声而不是鬼叫门，这才应声点亮煤油灯，迅速穿好衣裳，背上药箱，再吹灭灯盏，步履匆匆地去解除病人的痛苦父亲因此学会了给人包扎、打针和输水冬天的一个早晨，院子里飘了一层薄雪，父亲坐在火盆边煮罐罐茶吃杂粮面馍馍，再慢条斯理地抽锅旱烟。

一个风风火火的中年男人，推开我家大门，接着三步并做两步地推开了堂屋门，力逼我父亲赶紧去他家救人我父亲在火盆沿上磕掉还没有烧成灰烬的旱烟，边穿皮鞋边询问情况来人说，“同样是煮罐罐茶吃馍馍，你这边平安无事，我却闯下人命关天的大祸了。

”父亲不慌不忙地追问：“倒底啥事情？你说明白点儿，我好有个准备”这个长我父亲两岁的男人，流着愧悔难当的泪水，哽咽着说：“我们两口子坐在火盆两边说闲话，说着说着就动了气，婆娘喊了我大（父亲）的名字，我抡起白瓷盐盒打娃她妈，头上在淌血呢，用你们医生的话说，抓紧救死扶伤走！再迟一步，恐怕没命了，几个娃娃就成没娘娃儿了。

”父亲健康他的百宝箱，大步流星地出门了父亲到了那家，看见血光满面的女人，吃了一惊，一边吩咐男人找洗脸盆替伤者洗污血，一边将药箱放在炕席上，快速揭开盖子取出纱布、消炎粉和镊子，实施包扎手术头上缠了纱布的女人，特像电影上为革命负伤的伤员，虽然还有点疼痛，但掩盖不了满脸的光荣。

父亲除了拿到应有的报酬，掌柜的给他煮的是油茶，又吩咐待字闺中的大女儿烙葱花油饼，炒了一碟子鸡蛋在喝茶抽烟间歇，父亲了解到，他俩为鸡毛蒜皮的事吵嘴，男的一生气，抓起个头虽小但很沉的盐盒，咂向老婆的额头，老婆一转头再一闭眼，险些击中了太阳穴。

女人晕了过去，又被男人的哭声唤醒：“哎哟，我的大姐姐，我不是人，我是牲口”男人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自责不已，乞求老婆原谅他的粗鲁老婆反倒很清醒：“这时候哭能顶个屁用？赶紧找大夫去”男人走出大门，女人赶紧拿手帕捂住了伤口。

父亲也会给人号脉，自己去山上采集炮制中药，按照中医书上现成的治病处方配药这使我认识了不少中草药为买文化用品，我和发小结伴去挖柴胡、防风、黄芩、丹参、红芪等，背到药材公司去卖，尽管收入微乎其微，却达到了父亲锻炼我的意图。

我父亲最擅长针灸有一年夏天，同学的嫂子患了风湿性头疼，上门找父亲扎干针，父亲拿出长短不齐的银针，将同学的嫂子扎成了一只漂亮的刺猬，其时，我正在聚精会神地爬在炕桌上写作业，猛然抬头看见那副模样，不禁哑然失笑。

乡亲们把针灸医疗叫做扎干针，一是不用药，只用酒精棉球擦拭消毒，二是不付报酬，顶多是父亲上病号家门，病人家属给父亲做一顿可口的饭菜，再拿出烟茶款待手艺人我曾经两次亲身体验了父亲针灸的疗效，一次是胃疼，一次可能是心脏有什么毛病吧，反正是晕过去了，给父亲提供了“妙手回春”的机会。

记得少年时代，与比我小4岁的二姑姑一道玩耍，却找不到馍馍和洋芋，就来到她家房背后，抢吃金风吹落树下的黄杏子姑姑眼明手快，吃得比我多，结果腹胀如鼓，躺在炕上呻吟下地回家的祖父祖母喊来我父亲，看有没有治疗法子。

父亲打开他的“百宝箱”，取出酒精棉球，擦拭了银针和要扎的穴位，不到吸一支纸烟的工夫，二姑姑的肚子就瘪了下去，睁眼发出要吃饭的“口号”20世纪80年代初，父亲参加了县畜牧局举办的赤脚医生会议，吃了几顿四菜一汤的公家饭，回到村里，脸上洋溢着无比自豪无比幸福的笑容。

1983年9月，我走进岷县师范大门时，打饭的铝饭盒就是岷县畜牧局或寺沟兽医站赠给父亲煮针管和输液器橡皮管的器皿我通过念书捧上了铁饭碗，加之又迷上了文学，埋头啃砖头厚的名著；弟弟呢，又没念成书，致使父亲传承医术的希望落空。

也就是说，父亲是带着没有培养出接班人的遗憾离开人世的父亲留给我弟弟的，不过是写着“为人民服务”的“百宝箱”（里面装着烟熏火燎的针盒、听诊器、体温表、输液器、镊子、西药和记账本），留给我的“文化遗产”不过是几本一年半载偶尔翻一回的医药书。

临江仙正月十五赵统斌常忆儿时鞭炮响，元宵处处烟花一轮明月照千家雪团当掷弹，木剑作游侠入夜小城灯火亮，仰天星月无华幽思漫漫在何涯冬雷惊似瀑，春梦灿如霞    正月十五      王春义我还是习惯于说正月十五。

这年节最后一次的团圆道别还是叫满是乡俗味的数字好父辈们一年到头都是在算计日子我家这方水土养育了自己的口味煎年糕   吃扁食   用过年留的菜恋恋不舍热闹一番   滋味熏天掌灯时分整个乡村都盼雪飘起来雪打灯好年景这期望赛过任何节日

妇女们巧捏的十二生肖年糕灯照亮丰年来年归来的乡路也燃起她们祈愿人丁兴旺的念想许的愿如烟花斑斓通亮沸腾的热闹像锅里的扁食翻着滚闹腾在年最后的今夜明早吃完扁食就是心酸的分离请回过年的先人要带些钱送走惦记祖先的民风同十五年年难忘

正月十五一年的一个片段记忆亮色了生与息持久的枝叶繁茂临江仙  白梅吟锁清秋城外桥边幽静，百花焉敢同生？凉风明月不关情往来随客便，开谢任潮平多少繁华不待，还轻利禄浮名，回眸轻笑雪倾城知心但捋取，莫待自飘零。

苍凉了那片土地       雨荷风我说的是从前，在这里，你信不信，蝗虫能把一个平原扫荡，剩余的树叶，能擦亮四个省份的辘辘饥肠候鸟逃离了，还有树皮可食炊烟折断了，还有道路相连在这里，你信不信，只要有一碗烧酒

所有的笑声里都是雷霆，只要有一粒火星所有的木头都会燃烧，只要有一滴鲜血，所有的斧头都会眼红，只要有一颗牙齿，所有的黑暗都会颤栗在这里，你信不信，秦砖汉瓦，晋字唐诗，宋古船，元青花，明传奇，清大戏，每一个寨镇都着过火，每一个朝代都冒过烟，

每一条道路都通向源头，每一个古堆都盛着文明每一尺土地都埋葬着饥饿粗鲁耿直桀骜愤懑反抗和头颅烈焰红遍天空烧去了没落的一切，烧热了历山菏山济水濮水雷泽湖烧烫了商汤伊尹荆轲彭越徐懋功王仙芝黄巢晁盖宋江大刀会捻军

烧出了一个响当当的历史名瓷：金色蛤蟆争努眼，翻却曹州天下反我说的只是从前，这里现已苍凉成一片云烟曹州已经作古

顾问  赵统斌  时维亮主编  郝远进编委（按姓氏笔画为序）马学民   王文胜   王兴松    王锋    张文胜  时磊英   孟庆凤   郜爱巧  赵学智   蔡中锋本期执行主编   马学民投稿邮箱  czwx12300@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