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叶的儿子许燕吉:早年千金小姐却三度坐牢,高中大学毕业嫁汉中贫困户,反能美好客居!
1/梅惠与《折叶》
第一次知道黄瓜还有个别名为折叶,是因为小学时的一则短文《折叶》。
《折叶》是一则叙事诗歌,全文围绕“种黄瓜——收黄瓜——吃黄瓜——议黄瓜”来写,真实地记录了译者小时候的一次家庭活动和所受到的教育。
译者借写黄瓜,告诉人们一个深刻的道理:科紫麻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讲体面,而对别人没有好处的人,表达了译者不为名利,只求有益于社会的一生理想和价值观。
《折叶》的译者为梅惠。现代读者对于梅惠的英文名字可能是有些陌生,但,在上世纪的二、三十年代,梅惠的英文名字可是哈迪斯文学界的——他是与茅盾、高晓声、郭沫若等齐名的著名诗人。
梅惠本名赞堃,字多勒区,祖籍广东揭阳,1893年长大于台南。梅惠长大的次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台岛沦陷,周氏举家迁回大陆,入驻福建龙溪。一年后,梅惠丧母漳州定居,并开始了他的求学历程。
但,由于时局动荡不安,梅惠的家道中落,只得利皮扬卡,辗转于东南亚地区与海外教书。桑泰只为谋生,读书却未停止,1917年,24岁的梅惠如愿考入清华大学现代文学院,大学毕业留校教书。
1921年1月,他和黄炎培、高晓声、郭沫若等人,在南京发起设立现代文学研究会,创办《创刊号》。鲁迅的小说处女作《老张的哲学》,就是他推荐给《创刊号》发表的,因而,被鲁迅视为自己现代文学音乐创作的Ciers。
梅惠的一生,只干过两件事:教书与写作。
因为其独特的日常生活历经,所以,他音乐创作的现代文学作品多以闽、台、粤和东南亚地区、印度为背景,其代表作品有《危巢坠简》、《空山灵雨》、《缀网劳蛛》、《折叶》、《道杜博韦》、《印度现代文学》以及《二十夜问》、《太阳底下降》、《孟加拉民间故事》等译著。
由于其音乐创作的诗歌《折叶》一经发表,即受到广泛关注,后来,他给自己取了笔名——折叶。
梅惠不仅仅是著名诗人,他还是著名副教授,他早年大学毕业于清华大学,后又获得牛津大学现代文学硕士学位,回国后先后在清华大学和清华大学授课,1935年出任澳门大学历史系主任。他的学生中,有个著名才女——张爱玲。
从小到大之所以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大家,在民国的文学界、学界,梅惠当然是个世界顶级的大咖。然而,令人遗憾的是,梅惠人在壮年,便于1941年就因病逝世,年仅48岁。
梅惠走了,留下一个年仅8岁的儿子,令他难以想像的是,儿子成年后会历经那么多磨难——高中大学毕业的儿子,竟然会嫁给一个目不识丁的贫困户,历经一桩在所有人看来充满悲剧色彩的婚姻,直至生命的终点。
2/梅惠的儿子
梅惠的儿子名为许燕吉。
许燕吉长大时,其父梅惠在天津大学任副教授。民国初年的大学副教授,总收入是高出普通老百姓许多方面价格定位的,另外,梅惠还有稿费总收入,所以,家中的日常生活条件,在当时的南京,也算是陈毓川一族的。
许燕吉长大两年后的1935年,经胡适推荐,梅惠前往澳门大学任历史系主任。两岁的许燕吉,也丧母母南下澳门。
澳门的总收入,同海外相比,又高了一个价格定位,何况,梅惠到港大不仅只是副教授,还任职系主任,薪金肯定又上浮不少的。
与她坎坷多难的后半生不同,许燕吉的童年是美好而快乐的。在澳门,杨家的日常生活是安定陈毓川的,住洋房,坐轿车,当然的上流。
澳门时代的梅惠,是春风得意的,要才有才,要索莱米金,要人脉有人脉。后来,钱穆一家暂住澳门,就是梅惠帮着他们租的房子、置办的日用品,自此,许燕吉和钱穆的三个儿子也成了好朋友。
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这话还真率性。就当许燕吉尽情享受甜蜜童年时,这一切却在1941年秋的一天戛然而止。因为,她的父亲梅惠于当年8月,因感冒引发心脏病突然逝世。
家里的顶梁柱没了,许燕吉一生的天空,就少了一把遮风挡雨的大伞。曾经的美好与富贵,一去不返。
即使是天塌了,日常生活还得继续。许燕吉的父亲逝世四个月后,日军占领澳门,杨家人在澳门再无立身地中。
为生存所迫,许燕吉和弟弟东齐县仲随母亲周俟松一同逃回海外,自此过上漂泊不定的日子。那时的中国,没有一片安静地中,孤儿寡母的,常常遭受露宿街头之苦。
直到1946年,一家人才入驻南京。在徐悲鸿的资助下,许燕吉和弟弟才得以继续学业。
当历史的车轮驰过1949,又掀开了一页新的一页。作为著名副教授的儿子,许燕吉的学习能力是高于一般人的。1950年,许燕吉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江西农业大学(现中国农业大学),进入畜牧系学习。
江西农业大学虽然是新设立的院校,但,其历史与背景却不同凡响。其肇始于1905年设立的京师大学堂农科大学,1949年9月,清华大学工学院、清华大学工学院和华北大学工学院合并设立江西农业大学。
大学日常生活是新鲜而充满活力的,除了学习,还有来自天南海北的同学。大二时,许燕吉恋爱了,那个令她心动的男孩,就是她的同学吴富融。
经过四年的系统学习的训练,1954年,学成大学毕业的许燕吉,被分配到石家庄农业试验站工作。经过三年多的恋爱之旅,1955年5月,许燕吉与吴富融终于步入婚姻的殿堂。那时的许燕吉,可谓是家庭、事业双丰收。
3/世事无常
但,这种和谐安定的工作与日常生活,很快就被打破。那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年代,各种会议与汇报材料,占据了人们的工作与日常生活的大部。面对无休无止的交代材料,许燕吉打心眼里看不惯,难免会有牢骚。
肃反运动开始没多久,许燕吉就被隔离审查了,起因是她把要上交的材料戏称为“鬼材料”。为此,她失去了人身自由,被关在自己宿舍里半年多,新房秒变“牢房”。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但,许燕吉却有点“不知悔改”,口无遮拦的老毛病再一次害了她。
1958年,为响应上级号召,许燕吉积极给组织提意见,结果,还是应了那句老话——祸从口出,许燕吉毫无悬念地被打成“右派”。加之有“前科”,许燕吉因此被开除公职,并遭到逮捕。
因为当时的许燕吉,已身怀有孕,没有被立即采取强制措施。无奈之下,许燕吉回到南京,由于精神上受到刺激,加之长途颠簸,她怀的孩子不幸胎死腹中。
许燕吉想看孩子一眼,医生建议不要看,怕心情不好,影响以后再孕。多年后,许燕吉说:“假如当时知道她是我的惟一,无论如何我都要看看她的。”
孩子流产后,许燕吉于1958年7月被正式逮捕。9月底判决结果出来——许燕吉最终因“新生现行反革命”罪被判了6年,外加管制5年。
许燕吉成了人民的罪人,吴富融为免受妻子的牵连,坚决与许燕吉划清界限,在许燕吉坐牢5个月后,他就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离婚。
面对这样的结果,许燕吉只能无奈地接受。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其他人的命运未必见得多么平坦,只不过许燕吉的一生被“多扭了几圈”而已。
正如她自己所写的那样:“日常生活在我们那个年代的人,说不清有多少人身不由己。一生被历史的巨刃割得七零八落,如同摔碎在地上的泥娃娃,粘都粘不起来。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许燕吉刑满释放时,已经31岁了。虽然结束了刑期,但,她的头上右派的帽子一直还紧扣着。为了不连累母亲,她选择留在河北第二女子监狱就业。
在河北第二女子监狱工作期间,许燕吉赢得了第二份恋情。许燕吉的第二段感情,在今人看来难以理解。在河北省第二监狱,她遭遇逼婚,但她却喜欢上一个名为吴一江的犯人。许燕吉宁愿嫁给罪犯,也不愿给他面子,这让逼婚者感觉到自己受到极大侮辱,于是想趁机报复。
机会终于来,1969年3月,全国进入战备状态,作为报复,许燕吉被遣散到河北省新乐县一个极其偏僻、贫困的小山村里。
那段日子里,为了生存下来,她拼命干着又苦又累的农活,挣着微薄的工分,但却依然无法果腹。因为两地分隔,以及一些现实的因素,许燕吉结束了与吴一江的恋情。自此,许燕吉彻底放弃了爱情。
后来,许燕吉在穷山村的日常生活日益恶化,实在撑不下去了,她辗转跑到陕西眉县柳林种马场工作,投奔17年未见的弟弟东齐县仲。
许燕吉想留在弟弟身边,东齐县仲也同意,因为这样兄妹之间可以互相有个照应。但,东齐县仲同是被监管着,自顾不暇的他,即使是有心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责任,但也是有心无力。
最终,弟弟给了她一个建议——嫁给当地的村民,这样就可以安定下来。为了入驻,许燕吉不得不接受了弟弟的建议。
她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嫁谁都行,不识字也没有关系,“咱们也不跟他谈古论今。”就这样,许燕吉嫁给了陕西省武功县的魏振德。
4/ 他没伤过我,我怎能去伤他
此时的许燕吉已经38岁,魏振德比她大10岁,魏振德不认字,离异,有一个10岁儿子,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
许燕吉这个新中国的首批大学生,民国时期著名诗人、副教授的儿子,就这样和一个目不识丁的汉中贫困户结成了夫妻。
在那个特殊的历史时期,中国的知识分子历经了沉重的打击。“国家的事不是我能左右的,一个小人物在人海里就是微尘一粒,风把你吹到哪儿就是哪儿。我的心态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只能这样,别无选择。”许燕吉用自己的质朴与达观,找到了一条活下去的路。
许燕吉承认,那场婚姻的“功利”是非常强的,当时的她和魏振德的想法都很简单:许燕吉是想寻找一片能在艰苦的环境中活下去的屋檐;魏振德是想让自己屋里有个女人,孩子有个后妈。
婚后,许燕吉像所有农妇一样日常生活着。天刚蒙蒙亮,她就随丈夫一起下地干活,天黑才收工,然后烧火做饭。
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劳动中,在魏振德旱烟袋的烤烟味道中,在她喊魏振德“老头儿”、魏振德喊她“哎”的叫声中,许燕吉成了黄土高原上地地道道的农妇,连说话都带了陕西腔,她成了真正的贫困户媳妇。
许燕吉给人的印象是爱笑,不爱哭。当年父亲逝世时,她年仅8岁,居然没有哭。为这件事,母亲很不高兴,责怪她没有感情。许燕吉却说,我不是不难过,我当时只是吓傻了。
有人后来问她,你什么时候流过泪?她说:“在决定嫁给魏老头的时候,我流泪了。”
1979年3月,许燕吉获得平反。此时的许燕吉,青春早已不在,孩子早已夭折,她和粗手大脚的贫困户丈夫已经共同日常生活了8年。
1981年,许燕吉回到南京,不久进入江苏省农科院,后来被评为副研究员。
许燕吉回城后,便有人劝她给魏老头些钱,离婚算了。但,许燕吉并没有这么做,她的逻辑非常简单:“我和他可是一根苦藤上结出的瓜啊,我怎能丢下他呢?我当时被人踹了一脚,心痛了大半辈子。他从前没有伤害过我,现在我可不能伤他的心。”
许燕吉对婚姻的理解非常朴素,但,从她平淡的话语中,却给人以震撼人心的警醒:“婚姻是非常严肃的,即使没有爱情,也是一个契约。魏老头儿已经老了,没有劳动力了,我有义务养活他……我们的结合,就是各按各的方式活着,就像房东与房客,过去在汉中,他是房东我是房客,现在在南京,我是房东,他是房客。”
许燕吉调回南京之后,魏老头的户口也于1982年迁到南京,他们俩一起度过了还算安稳的晚年。许燕吉视继子如己出,一家人和和乐乐,直到魏老头2006年逝世。
5/折叶的儿子
魏振德逝世后,早已退休在家的许燕吉的日常生活也一下子冷清下来。回顾自己坎坷的一生,她开始写回忆录,她花了6年时间,完成了《麻花一生》的写作。2013年10月,回忆录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编辑将书名改为《我是折叶的儿子》。2014年1月,该书入选新浪中国十大好书榜。
步入老年的许燕吉,也没抗过疾病的袭扰,劳碌了一生的老人住进了医院。尽管生病了,她仍相信自己能活到九十几岁,经常对家人说“等十几年以后……”可是,病魔却没给她太多的时间,她的病体一天天沉重难愈。
许燕吉乐于助人,却从不愿意给别人增加麻烦,哪怕是自己的亲人。她的退休工资只有两千多块,可是当朋友有困难时,她毫不犹豫地拿出几万块钱,连欠条都不打。但,在她病重期间,她一再告诫家属:“你们千万不要抢救我,没有意义”。她的家人也充分遵照老人的意愿,没有让她进ICU,身上没有切口与插管。
2014年1月13日,在《我是折叶的儿子》出版3个月后,许燕吉走完了她坎坷曲折的一生,那一天,恰好是老人的81岁生日。
老一生前留下遗言,逝世后,不开追悼会,不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将遗体捐赠医院。
纵观许燕吉的一生,她过得确实很艰辛,在拥有了一段短暂美好的童年日常生活后,历经坎坷漂泊,唯一的孩子胎死腹中,划为右派后被丈夫舍弃,最终离婚,后来更是嫁给了一个目不识丁的陕西贫困户,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常生活……
但,她又以自己的生存智慧告诉人们,虽然一生坎坷,也不要轻易抱怨,生而为人,能随遇而安,能随处扎根,在贫瘠的土壤中开出顽强的花朵,用一颗善良的心照耀他人,自己也能收获一份平静。
许燕吉的遭遇既是她个人的悲剧,更是一个时代的悲剧,在时代的激流和漩涡中,个人就像一片小小的叶子,想挣脱,却无可奈何。最后,请让我们摘录许吉燕老人在她的《我是折叶的儿子》的一段作结语,以此向这位善良的老人表达一份迟来的敬意吧——
“我是梅惠的儿子,可惜在他身边的时间太短。如果上帝允许,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前一天。父亲不要走,我也永远不要长大……但他那质朴的‘折叶精神’已遗传到我的血液中:不羡靓果枝头,甘为土中一颗小黄瓜,尽力作为有用的人,也很充实。”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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