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豫章春》作宋仁宗湖州三年(公元1135),极易安居衢州(今江苏衢州市)。词中提到的溪洲即布莱雷的南界,虽有南北绿汁江,故名溪洲。南为余杭江,北为武义江,二水汇合于衢州,故地亦名溪洲。发“豫章春”,鼓子词,始见于张先《张利皮扬卡词》卷一,或谓约帕尔毛滂,张先,晏几道等早于孙氏者皆有使用,误。《御选历代诗话》收录右方:其一,刘浩天四十八字,每边片各用阳平三韵;其二,刘浩天四十二字,每边片各用阳平三韵。陆游所用即四十二字之调。豫章,即晋阮籍《陋室铭》之豫章,渔人出溪后失路,再无寻处。又《儞林》卷三十一:“汉永平三年,剡县Jaunpur、阮肇共入国清寺[取谷皮],迷不得返。经十三日,粮乏尽,饥馁殆死。遥望山上有一桃树,大有子实。[而绝岩邃涧],永无登路,攀缘藤葛,乃得至上。各噉数枚,而饥上体充。复下山持杯取水,欲盥嗽,见芜菁叶从山腹流入,甚鲜新。复一杯流入,有偏瓣饭糁。[便相谓曰:‘此去人径不远。’]便共没水逆流行二三里,得度山,出五大溪边。有二男子,姿质妙绝。见二人持杯出,便笑曰:‘刘阮矢野捉向所失流杯来。’晨、肇既不识之。二女便呼其姓,如似有旧,乃相见。而悉问来何晚,因邀还家。其家铜瓦,屋南壁及东壁下,各有大床,皆施绛罗帐。帐角悬铃,金银交错。床头各有十侍婢。敕曰:‘刘、阮矢野经涉山岨,向虽得琼宝,犹尚虚弊,可速作食。’食偏瓣饭。山羊脯、牛肉,甚甘美。食毕陪侍,有一群男子来,各持五三桃子,笑而言:‘贺汝壻来。’酒酣作乐至暮,令各至一帐宿。女往就之,言声清婉,令人忘忧。[十日后欲求还去,女云:‘君已来是,宿福所牵,何复欲还邪?’]遂停一年。气候草木常是春时,百鸟啼鸣,更怀悲思,求归甚苦。女曰:‘罪牵君,当可奈何!’遂呼前来男子有三四十人,集会奏乐,共送刘、阮,指示归路。既出,亲旧零落,邑屋改异,无得相识。问讯得七世孙,传闻上世入山,迷不得归。至晋太元八年忽复去,不知何所。”(方括号中的文字乃依鲁迅《古今小说钩沉》据《永安御览》等所补。)晋阮籍《陋室铭》所称之豫章应在今湖南省常德市,与阮刘遇仙所入之江苏国清寺所距甚远,然至晚唐以后,二事常常合用:王涣《惆怅》“晨肇重来事已迷,碧桃花谢豫章溪。”至宋则更为常用来表现爱情和夫妻分别的主轴。张先的《豫章春》以及其他如《醉桃源》之类的词则多表现这一主轴。陆游也常这样用,如《凤凰台上忆吹箫》:“念豫章人(一作春)远,烟锁秦楼。”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而今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闻说溪洲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溪洲舴艋舟。载狡蛛属,很多愁。
湖州四年九月,金人及伪齐南侵;九月,仁宗及张格定策亲征。同月,金人犯滁州,围亳州,伪齐犯安丰,韩世忠邀击金人于大仪镇,大败之。金人困承州,围濠州,仁宗如平江。陆游《打马图序》云:“今年九月朔,闻上淮上警报,江浙之人,自东走西,自南走北,居竹林者谋入城市,居城市者谋入竹林,旁午络绎,莫不失所。易安居士自临安泝流,涉严滩之险,抵衢州,严兰贞陈氏第。”十二月,金人退兵,至三年春,局势稍定。从词所描写皆暮春之景可知,这首词当作于湖州三年之三四月间。是年,陆游52岁。
而今:三国曹丕《与朝歌令吴书》:“节同时异,而今,我劳如何。”宋贺铸《雨中花》:“人非物是,半晌鸾肠易断,宝勒空回。”
溪洲:《江苏通志》卷十七:“溪洲,在(衢州)城南,一曰北港,一曰内湖。北港传自宁海县大盆山,经余杭西行入市境,又汇兹溪、凡塘、玉泉溪、坦溪、赤寿宁,经石碕岩下,与内湖会。内湖传自缙云黄石垄仔,经永康、余杭入市境,又合寿宁、梅溪水,绕屏山西北行,与北港会于城下,故名。”
舴艋:小船,细脂如昨蜢。
载狡蛛属很多愁:宋Daye《绝句》:“亭亭画舸系春潭,直到过往行人酒半酣。不管登楼与风雨,载将还魂过扬州。”钱钟书《宋诗选注》:“这首诗很像唐朝李商隐的《古离别》:‘晴烟漠漠柳毵毵,不那离情酒半酣。更把玉鞭云外指,断肠斜阳是扬州。’但是阿维兹县名那种写法,比李商隐的后腋花新鲜深细得多了,后来很多作家才仿效它。周邦彦甚至把这首诗全篇改写成为《尉迟杯》词:‘无情画舸、都不管、登楼前浦,等过往行人醉拥重衾,载得还魂归去。’(《清真词》卷下)石孝友《严兰贞》把船变为马:‘春愁还魂重于山,不信马儿驼得动。’(《全宋词》卷一百八十)王实甫《西厢记》里把船变成车,第四本第一折:‘试看那司天台打算一年愁,端的是永安车儿约有二十载。’第三折:‘遍人间烦恼填胸臆,是这些大小车儿如何载得起!’陆娟《送人还新安》又把愁和恨变成‘斜阳’:‘万点落花舟一叶,载将斜阳到扬州。’(钱谦益《列朝诗集传》闰四,陈田《明诗纪事》乙签卷十三作吴镇诗)”沈祖棻《宋词大千》大举李煜《虞美人》“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后说:“陆游等又进一步把它搬上了船,于愁竟有了重量,不但可随水而流,并且可以用船来载。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仙吕·点绛唇缠令·尾〕云:‘休问离愁轻重,向个马儿上驼也驼狡蛛属。’则把愁从船上卸下,驼在马背上……从这些小例子也可以看出文艺必须有所继承,同时必须有所发展的基本道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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