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撒网十余年未中一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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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的全文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①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头四十天里,有个男孩子跟他在一起。可是,过了四十天还没捉到一条鱼,孩子的父母对他说,老人如今准是十足地"倒了血霉",这就是说,倒霉到了极点,于是孩子听从了他们的吩咐,上了另外一条船,头一个礼拜就捕到了三条好鱼。孩子看见老人每天回来时船总是空的,感到很难受,他总是走下岸去,帮老人拿卷起的钓索,或者鱼钩和鱼叉,还有绕在桅杆上的帆。帆上用面粉袋片打了些补丁,收拢后看来象是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子。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反射的光线所引起的良性皮肤癌变。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他的双手常用绳索拉大鱼,留下了刻得很深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它们象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象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①指墨西哥湾暖流,向东穿过美国佛罗里达州南端和古巴之间的佛罗里达海峡,沿着北美东海岸向东北流动。这股暖流温度比两旁的海水高至度,最宽处达英里,呈深蓝色,非常壮观,为鱼类群集的地方。本书主人公为古巴首都哈瓦那附近小海港的渔夫,经常驶进湾流捕鱼。 “圣地亚哥,"他们俩从小船停泊的地方爬上岸时,孩子对他说。"我又能陪你出海了。我家挣到了一点儿钱。” 老人教会了这孩子捕鱼,孩子爱他。 “不,”老人说。“你遇上了一条交好运的船。跟他们待下去吧。” “不过你该记得,你有一回八十七天钓不到一条鱼,跟着有三个礼拜,我们每天都逮住了大鱼。” “我记得,”老人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没把握才离开我的。” “是爸爸叫我走的。我是孩子,不能不听从他。” “我明白,”老人说。“这是理该如此的。” “他没多大的信心。” “是啊,”老人说。“可是我们有。可不是吗?” “对,"孩子说。"我请你到露台饭店去喝杯啤酒,然后一起把打鱼的家什带回去。” “那敢情好,”老人说。“都是打鱼人嘛。” 他们坐在饭店的露台上,不少渔夫拿老人开玩笑,老人并不生气。另外一些上了些年纪的渔夫望着他,感到难受。不过他们并不流露出来,只是斯文地谈起海流,谈起他们把钓索送到海面下有多深,天气一贯多么好,谈起他们的见闻。当天打鱼得手的渔夫都已回来,把大马林鱼剖开,整片儿排在两块木板上,每块木板的一端由两个人抬着,摇摇晃晃地送到收鱼站,在那里等冷藏车来把它们运往哈瓦那的市场。逮到鲨鱼的人们已把它们送到海湾另一边的鲨鱼加工厂去,吊在复合滑车上,除去肝脏,割掉鱼鳍,剥去外皮,把鱼肉切成一条条,以备腌制。 刮东风的时候,鲨鱼加工厂隔着海湾送来一股气味;但今天只有淡淡的一丝,因为风转向了北方,后来逐渐平息了, 饭店露台上可人心意、阳光明媚。 “圣地亚哥,”孩子说。 “哦,”老人说。他正握着酒杯,思量好多年前的事儿。 “要我去弄点沙丁鱼来给你明天用吗?” “不。打棒球去吧。我划船还行,罗赫略会给我撒网的。” “我很想去。即使不能陪你钓鱼,我也很想给你多少做点事。” “你请我喝了杯啤酒,”老人说。“你已经是个大人啦。” “你头一回带我上船,我有多大?” “五岁,那天我把一条鲜龙活跳的鱼拖上船去,它差一点把船撞得粉碎,你也差一点给送了命。还记得吗?” “我记得鱼尾巴砰砰地拍打着,船上的座板给打断了,还有棍子打鱼的声音。我记得你把我朝船头猛推,那儿搁着湿漉漉的钓索卷儿,我感到整条船在颤抖,听到你啪啪地用棍子打鱼的声音,象有砍一棵树,还记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甜丝丝的血腥味儿。” “你当真记得那回事儿,还是我不久前刚跟你说过?”“打从我们头一回一起出海时起,什么事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人用他那双常遭日晒而目光坚定的眼睛爱怜地望着他。 “如果你是我自己的小子,我准会带你出去闯一下,"他说。"可你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小子,你搭的又是一条交上了好运的船。” “我去弄沙丁鱼来好吗?我还知道上哪儿去弄四条鱼饵来。” “我今天还有自个儿剩下的。我把它们放在匣子里腌了。” “让我给你弄四条新鲜的来吧。” “一条,”老人说。他的希望和信心从没消失过。现在可又象微风初起时那么清新了。 “两条,”孩子说。 “就两条吧,"老人同意了。"你不是去偷的吧?” “我愿意去偷,”孩子说。"不过这些是买来的。” “谢谢你了,”老人说。他心地单纯,不去捉摸自己什么时候达到这样谦卑的地步。可是他知道这时正达到了这地步,知道这并不丢脸,所以也无损于真正的自尊心。 “看这海流,明儿会是个好日子,"他说。 “你打算上哪儿?"孩子问。 “驶到远方,等转了风才回来。我想天亮前就出发。” “我要想法叫船主人也驶到远方,”孩子说。"这样,如果你确实钓到了大鱼,我们可以赶去帮你的忙。” “他可不会愿意驶到很远的地方。” “是啊,”孩子说。"不过我会看见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有只鸟儿在空中盘旋,我就会叫他赶去追鲯鳅的。” “他眼睛这么不行吗?” “简直是个瞎子。” “这可怪了,”老人说。“他从没捕过海龟。这玩艺才伤眼睛哪。” “你可在莫斯基托海岸①外捕了好多年海龟,你的眼力还是挺好的嘛。” “我是个不同寻常的老头儿。” “不过你现在还有力气对付一条真正大的鱼吗?” “我想还有。再说有不少窍门可用呢。” “我们把家什拿回家去吧,”孩子说。"这样我可以拿了鱼网去逮沙丁鱼。” 他们从船上拿起打鱼的家什。老人把桅杆扛上肩头,孩子拿着内放编得很紧密的褐色钓索卷儿的木箱、鱼钩和带杆子的鱼叉。盛鱼饵的匣子给藏在小船的船梢下面,那儿还有那根在大鱼被拖到船边时用来收服它们的棍子,谁也不会来偷老人的东西,不过还是把桅杆和那些粗钓索带回家去的好,因为露水对这些东西不利,再说,尽管老人深信当地不会有人来偷他的东西,但他认为,把一把鱼钩和一支鱼叉留在船上实在是不必要的引诱。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他们顺着大路一起走到老人的窝棚,从敞开的门走进去。老人把绕着帆的桅杆靠在墙上,孩子把木箱和其他家什搁在它的旁边。桅杆跟这窝棚内的单间屋子差不多一般长。窝棚用大椰子树的叫做"海鸟粪"的坚韧的苞壳做成,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泥地上一处用木炭烧饭的地方。 ①位于中美洲尼加拉瓜的东部,是滨墨西哥湾的低洼的海岸地带,长满了灌木林。为印第安人中的莫斯基托族居住的地方,故名。 在用纤维结实的"海鸟粪"展平了叠盖而成的褐色墙壁上,有一幅彩色的耶稣圣心图①和另一幅科布莱圣母图。这是他②妻子的遗物。墙上一度挂着幅他妻子的着色照,但他把它取下了,因为看了觉得自己太孤单了,它如今在屋角搁板上,在他的一件干净衬衫下面。 “有什么吃的东西?” “有锅鱼煮黄米饭。要吃点吗?” “不。我回家去吃。要我给你生火吗?” “不用。过一会儿我自己来生。也许就吃冷饭算了。” “我把鱼网拿去好吗?” “当然好。” 实在并没有鱼网,孩子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把它卖掉的。然而他们每天要扯一套这种谎话。也没有什么鱼煮黄米饭,这一点孩子也知道。 “八十五是个吉利的数目,”老人说。“你可想看到我逮住一条去掉了下脚有一千多磅重的鱼?” “我拿鱼网捞沙丁鱼去。你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可好?” “好吧。我有张昨天的报纸,我来看看棒球消息。”孩子不知道昨天的报纸是不是也是乌有的。但是老人把它从床下取出来了。 ①法国修女玛格丽特·玛丽·阿拉科克(-)于世纪倡议崇拜耶稣基督的圣心,在信奉天主教的国家中传播甚广。 ②科布莱为古巴东南部一小镇,镇南小山上有科布莱圣母祠,每年月日为朝圣日。 “佩里科在杂货铺里给我的,"他解释说。 “我弄到了沙丁鱼就回来。我要把你的鱼跟我的一起用冰镇着,明儿早上就可以分着用了。等我回来了,你告诉我棒球消息。” “扬基队①不会输。” “可是我怕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会赢。” “相信扬基队吧,好孩子。别忘了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② “我担心底特律老虎队,也担心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 “当心点,要不然连辛辛那提红队和芝加哥白短袜队,你都要担心啦。” “你好好儿看报,等我回来了给我讲讲。” “你看我们该去买张末尾是八五的彩票吗?明儿是第八十五天。” “这样做行啊,”孩子说。"不过你上次创纪录的是八十七天,这怎么说?” “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你看能弄到一张末尾是八五的吗?” “我可以去订一张。” “订一张。这要两块半。我们向谁去借这笔钱呢?” “这个容易。我总能借到两块半的。” ①这支纽约市的棒球队是美国职业棒球界的强队。 ②乔·迪马吉奥(-)于年起进扬基队,以善于击球得分著称。年棒球季后告别球坛。 “我看没准儿我也借得到。不过我不想借钱。第一步是借钱。下一步就要讨饭啰。” “穿得暖和点,老大爷,”孩子说。"别忘了,我们这是在九月里。" “正是大鱼露面的月份,”老人说。“在五月里,人人都能当个好渔夫的。” “我现在去捞沙丁鱼,”孩子说。 等孩子回来的时候,老人在椅子上熟睡着,太阳已经下去了。孩子从床上捡起一条旧军毯,铺在椅背上,盖住了老人的双肩。这两个肩膀挺怪,人非常老迈了,肩膀却依然很强健,脖子也依然很壮实,而且当老人睡着了,脑袋向前耷拉着的时候,皱纹也不大明显了。他的衬衫上不知打了多少次补丁,弄得象他那张帆一样,这些补丁被阳光晒得褪成了许多深浅不同的颜色。老人的头非常苍老,眼睛闭上了,脸上就一点生气也没有。报纸摊在他膝盖上,在晚风中,靠他一条胳臂压着才没被吹走。他光着脚。 孩子撇下老人走了,等他回来时,老人还是熟睡着。 “醒来吧,老大爷,"孩子说,一手搭上老人的膝盖。老人张开眼睛,他的神志一时仿佛正在从老远的地方回来。随后他微笑了。 “你拿来了什么?"他问。 “晚饭,”孩子说。"我们就来吃吧。” “我肚子不大饿。” “得了,吃吧。你不能只打鱼,不吃饭。” “我这样干过,"老人说着,站起身来,拿起报纸,把它折好。跟着他动手折叠毯子。 “把毯子披在身上吧,”孩子说。"只要我活着,你就决不会不吃饭就去打鱼。” “这么说,祝你长寿,多保重自己吧,”老人说。“我们吃什么?” “黑豆饭、油炸香蕉,还有些纯菜。"① 孩子是把这些饭菜放在双层饭匣里从露台饭店拿来的。他口袋里有两副刀叉和汤匙,每一副都用纸餐巾包着。 “这是谁给你的。” “马丁。那老板。” “我得去谢谢他。” “我已经谢过啦,”孩子说。"你用不着去谢他了。” “我要给他一块大鱼肚子上的肉,”老人说。“他这样帮助我们不止一次了?” “我想是这样吧。” “这样的话,我该在鱼肚子肉以外,再送他一些东西。他对我们真关心。” “他还送了两瓶啤酒。” “我喜欢罐装的啤酒。” “我知道。不过这是瓶装的,阿图埃牌啤酒,我还得把瓶子送回去。” “你真周到,”老人说。“我们就吃好吗?” “我已经问过你啦,"孩子温和地对他说。“不等你准备好, ①这些是加勒比海地区老百姓的主食。 我是不愿打开饭匣子的。” “我准备好啦,”老人说。“我只消洗洗手脸就行。”你上哪儿去洗呢?孩子想。村里的水龙头在大路上第二条横路的转角上。我该把水带到这儿让他用的,孩子想,还带块肥皂和一条干净毛巾来。我为什么这样粗心大意?我该再弄件衬衫和一件茄克衫来让他过冬,还要一双什么鞋子,并且再给他弄条毯子来。 “这炖菜呱呱叫,”老人说。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给我讲讲棒球赛吧,"孩子请求他说。 “在美国联赛①中,总是扬基队的天下,我跟你说过啦,”老人兴高采烈地说。 “他们今儿个输了,"孩子告诉他。 “这算不上什么,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恢复他的本色了。” “他们队里还有别的好手哪。” “这还用说。不过有了他就不同了。在另一个联赛②中,拿布鲁克林队和费拉德尔菲亚队来说,我相信布鲁克林队。不过话得说回来,我没有忘记迪克·西斯勒和他在那老公园③里打出的那些好球。” “这些好球从来没有别人打过。我见过的击球中,数他打 ①美国职业棒球界按水平高低分大联赛及小联赛两种组织,美国联赛是两大联赛之一,扬基队是其中的佼佼者。 ②指另一大联赛,全国联赛。这两大联赛每年各通过比赛选出一个胜队,于十月上半在双方的场地轮流比赛,一决雌雄,名为"世界大赛"。 ③指费拉德尔菲亚的希贝公园,是该市棒球队比赛的主要场地。迪克·西斯勒于年至年在该地打球。 得最远。” “你还记得他过去常来露台饭店吗?我想陪他出海钓鱼,可是不敢对他开口。所以我要你去说,可你也不敢。” “我记得。我们真大大地失算了。他满可能跟我们一起出海的。这样,我们可以一辈子回味这回事了。” “我满想陪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去钓鱼,”老人说。“人家说他父亲也是个打鱼的。也许他当初也象我们这样穷,会领会我们的心意的。” “那了不起的西斯勒的爸爸可没过过穷日子,他爸爸象我这样年纪的时候就在联赛里打球了。"① “我象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就在一条去非洲的方帆船上当普通水手了,我还见过狮子在傍晚到海滩上来。” “我知道。你跟我谈起过。” “我们来谈非洲还是谈棒球?” “我看谈棒球吧,”孩子说。"给我谈谈那了不起的约翰·J·麦格劳②的情况。"他把这个J念成了"何塔"③。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有时候也常到露台饭店来。可是他一喝了酒,就态度粗暴,出口伤人,性子别扭。他脑子里想着棒球,也想着赛马。至少他老是口袋里揣着赛马的名单,常 ①指乔治·哈罗德·西斯勒(-),他于年开始参加大联赛,于年第一次荣获该年度的"美国联赛中最宝贵球员"的称号。 ②麦格劳(-)于年开始当职业棒球运动员,年参加纽约巨人队,担任该队,直至年,使该队成为著名的强队。他于年后就不再上场参加比赛。 ③J为约瑟夫的首字母,在西班牙语中读为"何塔"。 常在里提到一些马儿的名字。” “他是个伟大的,”孩子说。"我爸爸认为他是顶伟大的。” “这是因为他来这儿的次数最多,”老人说。“要是多罗彻①继续每年来这儿,你爸爸就会认为他是顶伟大的了。” “说真的,谁是顶伟大的,卢克②还是迈克·冈萨雷斯?"③ “我认为他们不相上下。” “顶好的渔夫是你。” “不。我知道有不少比我强的。” “哪里!”孩子说。"好渔夫很多,还有些很了不起的。不过顶呱呱的只有你。” “谢谢你。你说得叫我高兴。我希望不要来一条挺大的鱼,叫我对付不了,那样就说明我们讲错啦。” “这种鱼是没有的,只要你还是象你说的那样强壮。” “我也许不象我自以为的那样强壮了,”老人说。“可是我懂得不少窍门,而且有决心。” “你该就去睡觉,这样明儿早上才精神饱满。我要把这些 ①列奥·多罗彻(-)为三十年代著名棒球明星,年起任纽约巨人队,使之成为第一流的强队。 ②阿道尔福·卢克于年生于哈瓦那,年前曾先后在波士顿、辛辛那提、布鲁克林及纽约巨人队当球员,后任。 ③四十年代后期曾两度担任圣路易红色棒球队。 东西送回露台饭店。” “那么祝你晚安。早上我去叫醒你。” “你是我的闹钟,”孩子说。 “年纪是我的闹钟,”老人说。“为什么老头儿醒得特别早?难道是要让白天长些吗?” “我说不上来,”孩子说。“我只知道少年睡得沉,起得晚。” “我记在心上,”老人说。“到时候会去叫醒你的。” “我不愿让船主人来叫醒我。这样似乎我比他差劲了。” “我懂。” “安睡吧,老大爷。” 孩子走出屋去。他们刚才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没点灯,老人就脱了长裤,摸黑上了床。他把长裤卷起来当枕头,把那张报纸塞在里头。他用毯子裹住了身子,在弹簧垫上铺着的其他旧报纸上睡下了。 他不多久就睡熟了,梦见小时候见到的非洲,长长的金色海滩和白色海滩,白得耀眼,还有高耸的海岬和褐色的大山。他如今每天夜里都回到那道海岸边,在梦中听见拍岸海浪的隆隆声,看见土人驾船穿浪而行。他睡着时闻到甲板上柏油和填絮的气味,还闻到早晨陆地上刮来的风带来的非洲气息。 通常一闻到陆地上刮来的风,他就醒来,穿上衣裳去叫醒那孩子。然而今夜陆地上刮来的风的气息来得很早,他在梦中知道时间尚早,就继续把梦做下去,看见群岛的白色顶峰从海面上升起,随后梦见了加那利群岛①的各个港湾和锚泊地。 他不再梦见风暴,不再梦见妇女们,不再梦见伟大的事件,不再梦见大鱼,不再梦见打架,不再梦见角力,不再梦见他的妻子。他如今只梦见一些地方和海滩上的狮子。它们在暮色中象小猫一般嬉耍着,他爱它们,如同爱这孩子一样。他从没梦见过这孩子。他就这么醒过来,望望敞开的门外边的月亮,摊开长裤穿上。他在窝棚外撒了尿,然后顺着大路走去叫醒孩子。他被清晨的寒气弄得直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了一阵后会感到暖和,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去划船了。 孩子住的那所房子的门没有上铺,他推开了门,光着脚悄悄走进去。孩子在外间的一张帆布床上熟睡着,老人靠着外面射进来的残月的光线,清楚地看见他。他轻轻握住孩子的一只脚,直到孩子给弄醒了,转过脸来对他望着。老人点点头,孩子从床边椅子上拿起他的长裤,坐在床沿上穿裤子。老人走出门去,孩子跟在他背后。他还是昏昏欲睡,老人伸出胳臂搂住他的肩膀说:"对不起。” “哪里!”孩子说。"男子汉就该这么干。” 他们顺着大路朝老人的窝棚走去,一路上,黑暗中有些光着脚的男人在走动,扛着他们船上的桅杆。 他们走进老人的窝棚,孩子拿起装在篮子里的钓索卷儿,还有鱼叉和鱼钩,老人把绕着帆的桅杆扛在肩上。 ①在北大西洋东部的一个火山群岛,位于摩洛哥西南,当时尚未独立,隶属西班牙。 “想喝咖啡吗?"孩子问。 “我们把家什放在船里,然后喝一点吧。” 他们在一家供应渔夫的清早就营业的小吃馆里,喝着盛在炼乳听里的咖啡。 “你睡得怎么样,老大爷?"孩子问。他如今清醒过来了,尽管要他完全摆脱睡魔还不大容易。 “睡得很好,马诺林,”老人说。“我感到今天挺有把握。” “我也这样,”孩子说。"现在我该去拿你我用的沙丁鱼,还有给你的新鲜鱼饵。那条船上的家什总是他自己拿的。他从来不要别人帮他拿东西。” “我们可不同,”老人说。“你还只五岁时我就让你帮忙拿东西来着。” “我记得,”孩子说。"我马上就回来。再喝杯咖啡吧。我们在这儿可以挂帐。” 他走了,光着脚在珊瑚石铺的走道上向保藏鱼铒的冷藏库走去。 老人慢腾腾地喝着咖啡。这是他今儿一整天的饮食,他知道应该把它喝了。好久以来,吃饭使他感到厌烦,因此他从来不带吃食。他在小船的船头上放着一瓶水,一整天只需要这个就够了。 孩子带着沙丁鱼和两份包在报纸里的鱼饵回来了,他们顺着小径走向小船,感到脚下的沙地里嵌着鹅卵石,他们抬起小船,让它溜进水里。 “祝你好运,老大爷。” “祝你好运,”老人说。他把桨上的绳圈套在桨座的钉子上,身子朝前冲,抵消桨片在水中所遇到的阻力,在黑暗中动手划出港去。其他那些海滩上也有其他船只在出海,老人听到他们的桨落水和划动的声音,尽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他还看不清他们。

请给我《老人与海》的全文

他是个独自在湾流①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人,至今已去了八十四天,一条鱼也没逮住。头四十天里,有个男孩子跟他在一起。可是,过了四十天还没捉到一条鱼,孩子的父母对他说,老人如今准是十足地"倒了血霉",这就是说,倒霉到了极点,于是孩子听从了他们的吩咐,上了另外一条船,头一个礼拜就捕到了三条好鱼。孩子看见老人每天回来时船总是空的,感到很难受,他总是走下岸去,帮老人拿卷起的钓索,或者鱼钩和鱼叉,还有绕在桅杆上的帆。帆上用面粉袋片打了些补丁,收拢后看来象是一面标志着永远失败的旗子。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些褐斑,那是太阳在热带海面上反射的光线所引起的良性皮肤癌变。褐斑从他脸的两侧一直蔓延下去,他的双手常用绳索拉大鱼,留下了刻得很深的伤疤。但是这些伤疤中没有一块是新的。它们象无鱼可打的沙漠中被侵蚀的地方一般古老。他身上的一切都显得古老,除了那双眼睛,它们象海水一般蓝,是愉快而不肯认输的。   ①指墨西哥湾暖流,向东穿过美国佛罗里达州南端和古巴之间的佛罗里达海峡,沿着北美东海岸向东北流动。这股暖流温度比两旁的海水高至度,最宽处达英里,呈深蓝色,非常壮观,为鱼类群集的地方。本书主人公为古巴首都哈瓦那附近小海港的渔夫,经常驶进湾流捕鱼。   “圣地亚哥,"他们俩从小船停泊的地方爬上岸时,孩子对他说。"我又能陪你出海了。我家挣到了一点儿钱。”   老人教会了这孩子捕鱼,孩子爱他。   “不,”老人说。“你遇上了一条交好运的船。跟他们待下去吧。”   “不过你该记得,你有一回八十七天钓不到一条鱼,跟着有三个礼拜,我们每天都逮住了大鱼。”   “我记得,”老人说。“我知道你不是因为没把握才离开我的。”   “是爸爸叫我走的。我是孩子,不能不听从他。”   “我明白,”老人说。“这是理该如此的。”   “他没多大的信心。”   “是啊,”老人说。“可是我们有。可不是吗?”   “对,"孩子说。"我请你到露台饭店去喝杯啤酒,然后一起把打鱼的家什带回去。”   “那敢情好,”老人说。“都是打鱼人嘛。”   他们坐在饭店的露台上,不少渔夫拿老人开玩笑,老人并不生气。另外一些上了些年纪的渔夫望着他,感到难受。不过他们并不流露出来,只是斯文地谈起海流,谈起他们把钓索送到海面下有多深,天气一贯多么好,谈起他们的见闻。当天打鱼得手的渔夫都已回来,把大马林鱼剖开,整片儿排在两块木板上,每块木板的一端由两个人抬着,摇摇晃晃地送到收鱼站,在那里等冷藏车来把它们运往哈瓦那的市场。逮到鲨鱼的人们已把它们送到海湾另一边的鲨鱼加工厂去,吊在复合滑车上,除去肝脏,割掉鱼鳍,剥去外皮,把鱼肉切成一条条,以备腌制。   刮东风的时候,鲨鱼加工厂隔着海湾送来一股气味;但今天只有淡淡的一丝,因为风转向了北方,后来逐渐平息了,   饭店露台上可人心意、阳光明媚。   “圣地亚哥,”孩子说。   “哦,”老人说。他正握着酒杯,思量好多年前的事儿。   “要我去弄点沙丁鱼来给你明天用吗?”   “不。打棒球去吧。我划船还行,罗赫略会给我撒网的。”   “我很想去。即使不能陪你钓鱼,我也很想给你多少做点事。”   “你请我喝了杯啤酒,”老人说。“你已经是个大人啦。”   “你头一回带我上船,我有多大?”   “五岁,那天我把一条鲜龙活跳的鱼拖上船去,它差一点把船撞得粉碎,你也差一点给送了命。还记得吗?”   “我记得鱼尾巴砰砰地拍打着,船上的座板给打断了,还有棍子打鱼的声音。我记得你把我朝船头猛推,那儿搁着湿漉漉的钓索卷儿,我感到整条船在颤抖,听到你啪啪地用棍子打鱼的声音,象有砍一棵树,还记得我浑身上下都是甜丝丝的血腥味儿。”   “你当真记得那回事儿,还是我不久前刚跟你说过?”“打从我们头一回一起出海时起,什么事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老人用他那双常遭日晒而目光坚定的眼睛爱怜地望着他。   “如果你是我自己的小子,我准会带你出去闯一下,"他说。"可你是你爸爸和你妈妈的小子,你搭的又是一条交上了好运的船。”   “我去弄沙丁鱼来好吗?我还知道上哪儿去弄四条鱼饵来。”   “我今天还有自个儿剩下的。我把它们放在匣子里腌了。”   “让我给你弄四条新鲜的来吧。”   “一条,”老人说。他的希望和信心从没消失过。现在可又象微风初起时那么清新了。   “两条,”孩子说。   “就两条吧,"老人同意了。"你不是去偷的吧?”   “我愿意去偷,”孩子说。"不过这些是买来的。”   “谢谢你了,”老人说。他心地单纯,不去捉摸自己什么时候达到这样谦卑的地步。可是他知道这时正达到了这地步,知道这并不丢脸,所以也无损于真正的自尊心。   “看这海流,明儿会是个好日子,"他说。   “你打算上哪儿?"孩子问。   “驶到远方,等转了风才回来。我想天亮前就出发。”   “我要想法叫船主人也驶到远方,”孩子说。"这样,如果你确实钓到了大鱼,我们可以赶去帮你的忙。”   “他可不会愿意驶到很远的地方。”   “是啊,”孩子说。"不过我会看见一些他看不见的东西,比如说有只鸟儿在空中盘旋,我就会叫他赶去追鲯鳅的。”   “他眼睛这么不行吗?”   “简直是个瞎子。”   “这可怪了,”老人说。“他从没捕过海龟。这玩艺才伤眼睛哪。”   “你可在莫斯基托海岸①外捕了好多年海龟,你的眼力还是挺好的嘛。”   “我是个不同寻常的老头儿。”   “不过你现在还有力气对付一条真正大的鱼吗?”   “我想还有。再说有不少窍门可用呢。”   “我们把家什拿回家去吧,”孩子说。"这样我可以拿了鱼网去逮沙丁鱼。”   他们从船上拿起打鱼的家什。老人把桅杆扛上肩头,孩子拿着内放编得很紧密的褐色钓索卷儿的木箱、鱼钩和带杆子的鱼叉。盛鱼饵的匣子给藏在小船的船梢下面,那儿还有那根在大鱼被拖到船边时用来收服它们的棍子,谁也不会来偷老人的东西,不过还是把桅杆和那些粗钓索带回家去的好,因为露水对这些东西不利,再说,尽管老人深信当地不会有人来偷他的东西,但他认为,把一把鱼钩和一支鱼叉留在船上实在是不必要的引诱。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他们顺着大路一起走到老人的窝棚,从敞开的门走进去。老人把绕着帆的桅杆靠在墙上,孩子把木箱和其他家什搁在它的旁边。桅杆跟这窝棚内的单间屋子差不多一般长。窝棚用大椰子树的叫做"海鸟粪"的坚韧的苞壳做成,里面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泥地上一处用木炭烧饭的地方。   ①位于中美洲尼加拉瓜的东部,是滨墨西哥湾的低洼的海岸地带,长满了灌木林。为印第安人中的莫斯基托族居住的地方,故名。   在用纤维结实的"海鸟粪"展平了叠盖而成的褐色墙壁上,有一幅彩色的耶稣圣心图①和另一幅科布莱圣母图。这是他②妻子的遗物。墙上一度挂着幅他妻子的着色照,但他把它取下了,因为看了觉得自己太孤单了,它如今在屋角搁板上,在他的一件干净衬衫下面。   “有什么吃的东西?”   “有锅鱼煮黄米饭。要吃点吗?”   “不。我回家去吃。要我给你生火吗?”   “不用。过一会儿我自己来生。也许就吃冷饭算了。”   “我把鱼网拿去好吗?”   “当然好。”   实在并没有鱼网,孩子还记得他们是什么时候把它卖掉的。然而他们每天要扯一套这种谎话。也没有什么鱼煮黄米饭,这一点孩子也知道。   “八十五是个吉利的数目,”老人说。“你可想看到我逮住一条去掉了下脚有一千多磅重的鱼?”   “我拿鱼网捞沙丁鱼去。你坐在门口晒晒太阳可好?”   “好吧。我有张昨天的报纸,我来看看棒球消息。”孩子不知道昨天的报纸是不是也是乌有的。但是老人把它从床下取出来了。   ①法国修女玛格丽特·玛丽·阿拉科克(-)于世纪倡议崇拜耶稣基督的圣心,在信奉天主教的国家中传播甚广。   ②科布莱为古巴东南部一小镇,镇南小山上有科布莱圣母祠,每年月日为朝圣日。   “佩里科在杂货铺里给我的,"他解释说。   “我弄到了沙丁鱼就回来。我要把你的鱼跟我的一起用冰镇着,明儿早上就可以分着用了。等我回来了,你告诉我棒球消息。”   “扬基队①不会输。”   “可是我怕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会赢。”   “相信扬基队吧,好孩子。别忘了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②   “我担心底特律老虎队,也担心克利夫兰印第安人队。”   “当心点,要不然连辛辛那提红队和芝加哥白短袜队,你都要担心啦。”   “你好好儿看报,等我回来了给我讲讲。”   “你看我们该去买张末尾是八五的彩票吗?明儿是第八十五天。”   “这样做行啊,”孩子说。"不过你上次创纪录的是八十七天,这怎么说?”   “这种事儿不会再发生。你看能弄到一张末尾是八五的吗?”   “我可以去订一张。”   “订一张。这要两块半。我们向谁去借这笔钱呢?”   “这个容易。我总能借到两块半的。”   ①这支纽约市的棒球队是美国职业棒球界的强队。   ②乔·迪马吉奥(-)于年起进扬基队,以善于击球得分著称。年棒球季后告别球坛。   “我看没准儿我也借得到。不过我不想借钱。第一步是借钱。下一步就要讨饭啰。”   “穿得暖和点,老大爷,”孩子说。"别忘了,我们这是在九月里。"   “正是大鱼露面的月份,”老人说。“在五月里,人人都能当个好渔夫的。”   “我现在去捞沙丁鱼,”孩子说。   等孩子回来的时候,老人在椅子上熟睡着,太阳已经下去了。孩子从床上捡起一条旧军毯,铺在椅背上,盖住了老人的双肩。这两个肩膀挺怪,人非常老迈了,肩膀却依然很强健,脖子也依然很壮实,而且当老人睡着了,脑袋向前耷拉着的时候,皱纹也不大明显了。他的衬衫上不知打了多少次补丁,弄得象他那张帆一样,这些补丁被阳光晒得褪成了许多深浅不同的颜色。老人的头非常苍老,眼睛闭上了,脸上就一点生气也没有。报纸摊在他膝盖上,在晚风中,靠他一条胳臂压着才没被吹走。他光着脚。   孩子撇下老人走了,等他回来时,老人还是熟睡着。   “醒来吧,老大爷,"孩子说,一手搭上老人的膝盖。老人张开眼睛,他的神志一时仿佛正在从老远的地方回来。随后他微笑了。   “你拿来了什么?"他问。   “晚饭,”孩子说。"我们就来吃吧。”   “我肚子不大饿。”   “得了,吃吧。你不能只打鱼,不吃饭。”   “我这样干过,"老人说着,站起身来,拿起报纸,把它折好。跟着他动手折叠毯子。   “把毯子披在身上吧,”孩子说。"只要我活着,你就决不会不吃饭就去打鱼。”   “这么说,祝你长寿,多保重自己吧,”老人说。“我们吃什么?”   “黑豆饭、油炸香蕉,还有些纯菜。"①   孩子是把这些饭菜放在双层饭匣里从露台饭店拿来的。他口袋里有两副刀叉和汤匙,每一副都用纸餐巾包着。   “这是谁给你的。”   “马丁。那老板。”   “我得去谢谢他。”   “我已经谢过啦,”孩子说。"你用不着去谢他了。”   “我要给他一块大鱼肚子上的肉,”老人说。“他这样帮助我们不止一次了?”   “我想是这样吧。”   “这样的话,我该在鱼肚子肉以外,再送他一些东西。他对我们真关心。”   “他还送了两瓶啤酒。”   “我喜欢罐装的啤酒。”   “我知道。不过这是瓶装的,阿图埃牌啤酒,我还得把瓶子送回去。”   “你真周到,”老人说。“我们就吃好吗?”   “我已经问过你啦,"孩子温和地对他说。“不等你准备好,   ①这些是加勒比海地区老百姓的主食。   我是不愿打开饭匣子的。”   “我准备好啦,”老人说。“我只消洗洗手脸就行。”你上哪儿去洗呢?孩子想。村里的水龙头在大路上第二条横路的转角上。我该把水带到这儿让他用的,孩子想,还带块肥皂和一条干净毛巾来。我为什么这样粗心大意?我该再弄件衬衫和一件茄克衫来让他过冬,还要一双什么鞋子,并且再给他弄条毯子来。   “这炖菜呱呱叫,”老人说。   [被屏蔽广告]   [被屏蔽广告]   “给我讲讲棒球赛吧,"孩子请求他说。   “在美国联赛①中,总是扬基队的天下,我跟你说过啦,”老人兴高采烈地说。   “他们今儿个输了,"孩子告诉他。   “这算不上什么,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恢复他的本色了。”   “他们队里还有别的好手哪。”   “这还用说。不过有了他就不同了。在另一个联赛②中,拿布鲁克林队和费拉德尔菲亚队来说,我相信布鲁克林队。不过话得说回来,我没有忘记迪克·西斯勒和他在那老公园③里打出的那些好球。”   “这些好球从来没有别人打过。我见过的击球中,数他打   ①美国职业棒球界按水平高低分大联赛及小联赛两种组织,美国联赛是两大联赛之一,扬基队是其中的佼佼者。   ②指另一大联赛,全国联赛。这两大联赛每年各通过比赛选出一个胜队,于十月上半在双方的场地轮流比赛,一决雌雄,名为"世界大赛"。   ③指费拉德尔菲亚的希贝公园,是该市棒球队比赛的主要场地。迪克·西斯勒于年至年在该地打球。   得最远。”   “你还记得他过去常来露台饭店吗?我想陪他出海钓鱼,可是不敢对他开口。所以我要你去说,可你也不敢。”   “我记得。我们真大大地失算了。他满可能跟我们一起出海的。这样,我们可以一辈子回味这回事了。”   “我满想陪那了不起的迪马吉奥去钓鱼,”老人说。“人家说他父亲也是个打鱼的。也许他当初也象我们这样穷,会领会我们的心意的。”   “那了不起的西斯勒的爸爸可没过过穷日子,他爸爸象我这样年纪的时候就在联赛里打球了。"①   “我象你这样年纪的时候,就在一条去非洲的方帆船上当普通水手了,我还见过狮子在傍晚到海滩上来。”   “我知道。你跟我谈起过。”   “我们来谈非洲还是谈棒球?”   “我看谈棒球吧,”孩子说。"给我谈谈那了不起的约翰·J·麦格劳②的情况。"他把这个J念成了"何塔"③。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有时候也常到露台饭店来。可是他一喝了酒,就态度粗暴,出口伤人,性子别扭。他脑子里想着棒球,也想着赛马。至少他老是口袋里揣着赛马的名单,常   ①指乔治·哈罗德·西斯勒(-),他于年开始参加大联赛,于年第一次荣获该年度的"美国联赛中最宝贵球员"的称号。   ②麦格劳(-)于年开始当职业棒球运动员,年参加纽约巨人队,担任该队,直至年,使该队成为著名的强队。他于年后就不再上场参加比赛。   ③J为约瑟夫的首字母,在西班牙语中读为"何塔"。   常在里提到一些马儿的名字。”   “他是个伟大的,”孩子说。"我爸爸认为他是顶伟大的。”   “这是因为他来这儿的次数最多,”老人说。“要是多罗彻①继续每年来这儿,你爸爸就会认为他是顶伟大的了。”   “说真的,谁是顶伟大的,卢克②还是迈克·冈萨雷斯?"③   “我认为他们不相上下。”   “顶好的渔夫是你。”   “不。我知道有不少比我强的。”   “哪里!”孩子说。"好渔夫很多,还有些很了不起的。不过顶呱呱的只有你。”   “谢谢你。你说得叫我高兴。我希望不要来一条挺大的鱼,叫我对付不了,那样就说明我们讲错啦。”   “这种鱼是没有的,只要你还是象你说的那样强壮。”   “我也许不象我自以为的那样强壮了,”老人说。“可是我懂得不少窍门,而且有决心。”   “你该就去睡觉,这样明儿早上才精神饱满。我要把这些   ①列奥·多罗彻(-)为三十年代著名棒球明星,年起任纽约巨人队,使之成为第一流的强队。   ②阿道尔福·卢克于年生于哈瓦那,年前曾先后在波士顿、辛辛那提、布鲁克林及纽约巨人队当球员,后任。   ③四十年代后期曾两度担任圣路易红色棒球队。   东西送回露台饭店。”   “那么祝你晚安。早上我去叫醒你。”   “你是我的闹钟,”孩子说。   “年纪是我的闹钟,”老人说。“为什么老头儿醒得特别早?难道是要让白天长些吗?”   “我说不上来,”孩子说。“我只知道少年睡得沉,起得晚。”   “我记在心上,”老人说。“到时候会去叫醒你的。”   “我不愿让船主人来叫醒我。这样似乎我比他差劲了。”   “我懂。”   “安睡吧,老大爷。”   孩子走出屋去。他们刚才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没点灯,老人就脱了长裤,摸黑上了床。他把长裤卷起来当枕头,把那张报纸塞在里头。他用毯子裹住了身子,在弹簧垫上铺着的其他旧报纸上睡下了。   他不多久就睡熟了,梦见小时候见到的非洲,长长的金色海滩和白色海滩,白得耀眼,还有高耸的海岬和褐色的大山。他如今每天夜里都回到那道海岸边,在梦中听见拍岸海浪的隆隆声,看见土人驾船穿浪而行。他睡着时闻到甲板上柏油和填絮的气味,还闻到早晨陆地上刮来的风带来的非洲气息。   通常一闻到陆地上刮来的风,他就醒来,穿上衣裳去叫醒那孩子。然而今夜陆地上刮来的风的气息来得很早,他在梦中知道时间尚早,就继续把梦做下去,看见群岛的白色顶峰从海面上升起,随后梦见了加那利群岛①的各个港湾和锚泊地。   他不再梦见风暴,不再梦见妇女们,不再梦见伟大的事件,不再梦见大鱼,不再梦见打架,不再梦见角力,不再梦见他的妻子。他如今只梦见一些地方和海滩上的狮子。它们在暮色中象小猫一般嬉耍着,他爱它们,如同爱这孩子一样。他从没梦见过这孩子。他就这么醒过来,望望敞开的门外边的月亮,摊开长裤穿上。他在窝棚外撒了尿,然后顺着大路走去叫醒孩子。他被清晨的寒气弄得直哆嗦。但他知道哆嗦了一阵后会感到暖和,要不了多久他就要去划船了。   孩子住的那所房子的门没有上铺,他推开了门,光着脚悄悄走进去。孩子在外间的一张帆布床上熟睡着,老人靠着外面射进来的残月的光线,清楚地看见他。他轻轻握住孩子的一只脚,直到孩子给弄醒了,转过脸来对他望着。老人点点头,孩子从床边椅子上拿起他的长裤,坐在床沿上穿裤子。老人走出门去,孩子跟在他背后。他还是昏昏欲睡,老人伸出胳臂搂住他的肩膀说:"对不起。”   “哪里!”孩子说。"男子汉就该这么干。”   他们顺着大路朝老人的窝棚走去,一路上,黑暗中有些光着脚的男人在走动,扛着他们船上的桅杆。   他们走进老人的窝棚,孩子拿起装在篮子里的钓索卷儿,还有鱼叉和鱼钩,老人把绕着帆的桅杆扛在肩上。   ①在北大西洋东部的一个火山群岛,位于摩洛哥西南,当时尚未独立,隶属西班牙。   “想喝咖啡吗?"孩子问。   “我们把家什放在船里,然后喝一点吧。”   他们在一家供应渔夫的清早就营业的小吃馆里,喝着盛在炼乳听里的咖啡。   “你睡得怎么样,老大爷?"孩子问。他如今清醒过来了,尽管要他完全摆脱睡魔还不大容易。   “睡得很好,马诺林,”老人说。“我感到今天挺有把握。”   “我也这样,”孩子说。"现在我该去拿你我用的沙丁鱼,还有给你的新鲜鱼饵。那条船上的家什总是他自己拿的。他从来不要别人帮他拿东西。”   “我们可不同,”老人说。“你还只五岁时我就让你帮忙拿东西来着。”   “我记得,”孩子说。"我马上就回来。再喝杯咖啡吧。我们在这儿可以挂帐。”   他走了,光着脚在珊瑚石铺的走道上向保藏鱼铒的冷藏库走去。   老人慢腾腾地喝着咖啡。这是他今儿一整天的饮食,他知道应该把它喝了。好久以来,吃饭使他感到厌烦,因此他从来不带吃食。他在小船的船头上放着一瓶水,一整天只需要这个就够了。   孩子带着沙丁鱼和两份包在报纸里的鱼饵回来了,他们顺着小径走向小船,感到脚下的沙地里嵌着鹅卵石,他们抬起小船,让它溜进水里。   “祝你好运,老大爷。”   “祝你好运,”老人说。他把桨上的绳圈套在桨座的钉子上,身子朝前冲,抵消桨片在水中所遇到的阻力,在黑暗中动手划出港去。其他那些海滩上也有其他船只在出海,老人听到他们的桨落水和划动的声音,尽管此刻月亮已掉到了山背后,他还看不清他们。

散文《乌篷船》

乌篷船 一条曲曲折折,蜿蜿蜒蜒的西江在粤中大地上延伸,流淌。世世代代,祖祖辈辈的哺育着江两岸的普通人家。 我是一个普通人家里的孩子,那汪清莹,碧绿的江水,自我能记事的那天起便是那么迅速的,静静的走进了我的记忆,流入我的生命,使我的一生与它结下不解之缘。 和许多沿江居住的普通一样,我家的日子并不宽裕,父亲读的书不多,且无一技之长,到城里打工,不久便发觉呆不下去,只好返回家,秉承祖辈打鱼的旧业,去勉强完成一个男人养家糊口的责任与义务。 为了使家里人能生活的好,父亲总是很勤劳的捕鱼。每天清晨,他便拿着鱼网,带着鱼筐,步向那汪西江水,开始他一天的工作,撒网,收网,然后把捕获的鱼倒入筐中,就这样,折腾一天,父亲总能得到好的收获,那进我和小妹都很小,帮不上忙,只能呆呆地趴在窗台上,看父亲在江上捕鱼的背影。见父亲满载而归时,我们便从屋里跑出,企图以我们微弱的力量帮父亲提鱼,每到这时,父亲那被江风和岁月不断雕塑而布满苍桑的面孔会浮起一丝丝欣慰的笑容,但又略带紧张的说:小心,不要把鱼筐弄翻了。此时,母亲已把鱼网晒开走了回来,微笑着从我们手里拿过鱼筐,并说:儍孩子,别添乱。 晚上,我们一家便围在一起,把大小不同的鱼分开,第二天一大早,母亲便拿着鱼到集市卖,挣得家用,而父亲便又拿起那鱼网,开始新一轮的工作,在那段年月里,我们一家虽然过着并不富裕的日子,但我们的生活却时时刻刻都洋溢着令人心醉的温馨亲情和知足常乐。 日子就这样,如西江水般静静流淌,后来,我和小妹都上学了,面对徒然增加的教育开支,父亲只好咬咬牙,更加起早摸黑的捕鱼,而此刻,长年的劳苦,终于将母亲本来很健硕的身体拖跨,更糟糕的是,父亲最近捕的鱼也越来越少,原来他一向只在岸边捕鱼,范围有限,多年来,近似无休止的捕获,在岸边生活的鱼基本上都捞上岸了,村里人一直在劝父亲要有一只船,但由于家里积蓄不多,父亲都拒绝了,而这一下子,我和小妹的学费、母亲体弱我多病的医疗及家庭的日常开支,一切与钱挂上钩的问题接踵而来,冲击着这个本来就已经脆弱的家庭,而我们一家原来幸福的生活也掀起了波澜,变得难以平静 此刻,父亲一语不说,呆坐在一边,默默的吸着他的旱烟,以前他并无这一习惯,也许生活的太多无奈,使他只能靠在阵阵烟圈中寻求安慰和解脱,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父亲最后还是站起来,大声说:我要有一只船,我要有一只船——。 第二天,父亲拿出家里仅有的积蓄,跑到城里,买了一些木材和几块乌篷。回到家后,自己凭着经验并和几个村里的大叔,叮叮咛咛的在家里后院忙了起来,一个星期后,一只新亮的乌篷船便在我家诞生了。 由乌篷船下水的那一天起,它便走进了我们家的生活,乌篷船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在它的帮助下,父亲可捕鱼的范围延伸到了西江的任一个角落,从此,父亲的捕鱼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阶段,其中捕得大鱼的数目比只在岸边捕获的日子里的每一天都要多,于是我们家就凭着父亲捕得鱼所换来的钱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家里的生活也有了一丝改善,我和小妹换上了梦寐以求的新衣,母亲虚弱的身体也有了好转,而我们些刻便更珍惜乌篷船及它给我们带来的一切. 然而,现实始终是命运的捉弄者,我一生也无法忘记那个把我们一家所期待的一切支离破碎的沉沉黑夜. 那晚与平常一样,父亲打完鱼回家,我们把鱼放置好后,早早的睡觉了.可是到了深夜,忽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接着是倾盆大雨,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风雨,悄然来临,以其强大的力量震撼着西江及其两岸,父亲此刻,忽然从床上爬起,用近似嘶哑的声音叫喊:船,船还系在江岸,洪……洪水一冲就没有了。外面狂风咆哮,雷电交加,在屋内的父亲更像发疯似的要向外面冲,把船拖回家,我和小妹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抱住父亲,哭着喊:爸爸,不要啊,如果你现在出去,你会……。身体尝未完全恢复的母亲也勉强从床上爬起,拉着父亲的手,说:孩子他爸,不要出去了,随它吧。 父亲看着我们三个,最后还是逐渐平静下来,也许他已经意识到,我们家需要乌篷船,但更需要他,那夜,我们都没有睡,只是在为独自与暴风雨斗争的乌篷船默默祈祷。 第二天,风雨平息了,父亲急忙走出门,极目一望,一夜的雨水使西江的水位涨了许多,比原来更壮阔,而在系着船的地方,乌篷船早已消失踪,或许昨夜的滚滚洪流像发狂的野兽一般,早将乌篷船撕得粉碎,而父亲却不死心,沿江寻找,终于在下游的不远处的岸边,发现搁浅着几块断残的木板和片片破碎的乌篷,在西江冷水轻轻的拍打下显得格外苍凉,可怜的乌篷船,终究敌不过暴风雨,在自然与生活面前败下阵来,带着家人的无限的希望却无能为力,也许它负载的太多,太累了,终于带着还未完成的使命早早地倒下了,重回大地的怀抱。 父亲见此,写满苍桑的面孔浮起阵阵难言的伤痛,久久的呆在那里,一时竞不知所措。 从此,父亲再也没有做乌篷船,他害怕再失去,因为生活本身就是一种无奈。 但我们家是永远不会忘记那只乌篷船的,它曾经是多么有力的促进我们家生活的改善,见证着一个普通的家庭为改变生活的一段充满泪水,苦愁和乐悲的岁月足迹,及其所做的一切。

渔翁撒网,大获全收!

象曰:渔翁寻鱼运气好,鱼来撞网跑不了,别人使本挣不来,谁想一到就凑巧

诗曰:鱼来撞网乐自然,卦占行人不又远,交易婚姻亮成就,谋望求财不费难

断曰:出行凑巧,有病即好,虽有口舌,自然消失了

随便撒网鱼儿自己便会撞网而来;卦占不久,有缘人也会回来。

不论是生意还是姻缘都会有成就,声望和财富二者兼收。

总之万事如意,百无禁忌

恒者外也,于其道,故有鱼来撞网之象也。夫鱼来撞网,如同一个渔翁,心想拿鱼,到了河边,撒下网去,其鱼自投网中,渔翁得鱼甚是欢喜,占此卦者,百事如意之兆也。

“象曰”渔翁寻鱼运气好,鱼来撞网跑不了,别人使劲不来,谁知一到就凑巧。

昔日诸葛亮领周瑜之令做十万支箭,曾占此卦,果然大雾重重,空船借箭成功,就应了鱼来撞网之卦。

“诗曰”鱼来撞网乐自然,卦占行人不久还,交易出行两成就,谋望事成不费难。

“断曰”出行凑巧,有病即好,虽有口舌,自然消了。

鱼过千层网,网网有漏鱼

法网恢恢,疏而有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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