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的小婢女——藕官 韩羽 画
堪补《明史》之阙
《寒花葬志》是明代大散文家归有光为婢女写的一篇悼文,主子悼念奴仆,只此一点,即可谓之“奇文”。奇者,不偶也,试翻文学史,能否找得出与其相类之文?
又可赞之为“美文”,其文小,仅百余字。其事小,一瓯荸荠。其人小,十岁的小奴仆。然而,虽小,小中亦可见大,不闻“窗含西岭千秋雪”乎。
试读其文:
“婢,魏孺人媵也(陪嫁婢女),嘉靖丁酉五月四日死,葬虚邱,事我而不卒,命也夫。婢初媵时,年十岁,垂双鬃,曳深绿布裳。一日天寒,爇火煮荸荠熟,婢削之盈瓯,余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魏孺人笑之。”
魏孺人缘何笑之,盖魏孺人心目中的“余入自外”的“余”,实乃一家之主的“主”,也就是说“主人入自外,取食之,婢持去不与”。“持去不与”,无乃撒娇使性乎,一个年仅十岁的小女孩,哪晓得主子、奴婢贵贱之分,当其役,不明其哀,因而逗人笑之,惟逗人笑之,尤显其哀。这逗人笑之复令人哀之的小奴仆,数百年间不知多少人为之同声一慨,泫然而叹。
之所以提起《寒花葬志》,是因为偶尔从一本书里读到了这么一段话,谓归有光“其散文大都写家庭琐事和应酬之情,虽然有的相当清新、优美、动人,往往用寥寥数笔,便能构成清淡的形象和意境,但毕竟显得题材窄狭,缺乏对当时现实生活的深刻挖掘”。
寒花十岁为奴,其详情不得而知。据《红楼梦》一书所述,贾家奴仆有两类,一为“家里的”,即世世代代为奴者,一为“外头的”,即买来的。寒花应亦不外乎此。按常理说,孩子尚未成年,本与“奴仆”二字不沾边儿,竟也成了奴仆,民间疾苦若此,苍天何其不仁!难道这不是“对当时现实生活的深刻挖掘”?
文乃记实,以史为鉴,以史笔论,堪补《明史》之阙。就教于高明,其然欤?其不然欤?
真的假顾恺之成了假的真顾恺之
翻看《顾恺之全集》,见有如下一段话:
“流传至今的《洛神赋图》共有五本,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有二本,辽宁省博物馆藏有一本,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一本,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藏一本。这五本不仅在艺术技巧上有高低之别,就是内容的繁简以及主赋文题写的有无也有不同。”“顾恺之画《洛神赋图》,唐宋不见著录”,“今本《洛神赋图》,既题顾恺之作,但非真迹,而是后世摹本。”
摹本,就是依样葫芦地仿效,现下的说法叫“临摹”。临摹固然是一个样的葫芦,但依样葫芦之后的叫法就可能不大一样了。比如在学校课堂上,谓为“学习”,写上自己的名字去投稿,就叫“抄袭”,署上原作者名字去卖,就叫“造假画”。以今度古,想必也是如此。此五本之摹者,其学习乎?抄袭乎?抑造假画乎?个中消息早被雨打风吹去,剩下了的只是真的假顾恺之成了假的真顾恺之。
作者:韩 羽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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