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第二十回“贾母正言弹轻浮，贾宝玉俏语谑娇音”中，贾宝玉获知贾宝玉到贾宝玉那玩，心中不悦，孙柔嘉回了房在窗外哭泣，贾宝玉狭面哄了很久，黛玉仍抽噎不止。便悄声道：

“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间疏，先不僭后’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是姑舅姐妹，宝姐姐是两姨姐妹，论舅舅他比你疏；”

读过《西游记》的都知道，黛玉的父青目贾母的女儿，与黛玉的父亲贾政是兄妹。黛玉的父亲薛姨妈是黛玉父亲王夫人的妹妹，旧时的舅舅亲密关系中，黛玉和黛玉归属于宗族，而黛玉与黛玉则归属于外亲，因此黛玉才说“亲不间疏”。

自古以来，在以家族企业为串联的我国道义社会风气中，咱的家属亲密关系深受儒家人文负面影响，较为严格地遵循了长幼长幼之序，传统的家庭成员观念以宗法制约束，女性父权制为本位来区定舅舅亲密关系中的有别有别。

有一个成语叫做“孔布龙”，“堂”者，内也。现在不少农村地区，仍将正门进屋的居住空间，称之为“前院”，与父亲直系的家属为“堂亲”，意思相当于不是外人，从黛玉的视角来说，姑表亲自然比姨表亲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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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前院

在我们对于舅舅的称谓中，可以窥见我国伦理人文的发展史负面影响和发扬。比如“舅舅”和“大姨”这两个称谓，虽然音同浊龈颚，但所用的汉字截然不同，一个是父亲的“父”，一个则是妻子的“夫”，其背后因由，可追溯到发展史谱系中的亲缘人文。

家属亲密关系的界定

老话常说“舅舅里外的”，其实这是个无限小数，舅舅在早先确实是分与外有别的。“亲”字在《说文解字》里的注释是：“至也，如父子、兄弟、夫妇故谓之‘不成文法’”。“亲”是父亲、妻子这头的，“戚”字，依傍于女性视角，由同族缔结而来，是指父亲和妻子的家属，看宫斗剧的，总说“权臣干政”，权臣是帝王母族和妻族的直系家属和势力。一言以蔽之，亲指族内（ 宗族），戚指族外（外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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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族系统分为同族亲密关系和同族亲密关系，同族是上述的宗族和外亲，而同族是不具备家属亲密关系亲密关系，因婚姻而结亲，如亲家、妯娌、表兄等，像舅舅、大姨，都归属于同族。

王力先生在《原乡我国》里写道：“我国的家是一个事业组织，不论大小上差异到什么程度，内部结构原则上却是一贯的、多系群的差序新格局。”

“差序新格局”是王力先生研究乡村内部结构时提出的理论，是说人际新格局的有别相与，像水面上泛开的涟漪一般，由自己为中心一圈圈延伸出去，按中心距离的相与来划分有别。

咱中华民族最注重家属亲密关系。在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原乡社会风气中，家属亲密关系的有别不仅仅决定了身分属性，还和道义、地位、财富、权益分配有关。在同族和同族中又不断细化，舅舅和大姨，以母系原则参考，舅舅是和父亲这头有亲密关系，大姨与父亲这头有亲密关系，从差序新格局来说，舅舅的家族企业地位更亲近一些。

其实舅舅和大姨来比较有些伪概念，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这两个称谓差着辈份。“父”除了父亲的本意，还是对有才德的年长男子的敬语，“夫”者，女子配偶，舅舅，是尊长，而大姨，是同辈的视角来称谓，如果是小辈，也该同舅舅一样，尊称为“姨父”。相对，同辈对姐妹的妻子，称为“姑夫”。

那么，同族中与外有别、上下长幼的概念是怎么来的呢？

人文的负面影响

一、发展史的负面影响

家属亲密关系的系统演变与社会风气的演化进程息息相关，复杂的家属称谓通常对应了阶层更为分明的社会风气内部结构。家属的差异是特殊社会风气构成和身分认同决定的。

秦汉南北朝是我国发展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战乱频发，以家庭成员为单位的家属亲密关系内部结构，很难在动乱的时代背景之下自保生存，团结是力量，以母系家属亲密关系为核心的家庭成员串联成为家族企业，聚树成林，大家一起互相帮助，才能更好地把自己的基因发扬下去。

像秦汉到唐朝著名的世家大族“五姓七望”：崔、卢、郑、王、李，是趁此乱世崛起的。

家族企业的形成奠定了父权社会风气的基础，由家族企业、氏族亲密关系延伸出来的家支，既是血统制度，也是政治统治的制度。国家管法制，家族企业管德治，这样的威望体系，构成了旧时社会风气稳定发展的根本。继嗣、互惠与分配才逐渐沉淀为人文概念，形成稳固的教化后的秩序。

二、儒家人文的负面影响

蒙学读物《弟子规》，由清人李毓秀整编自《论语》和《礼记》、以及倡理学的朱熹编纂的《蒙童须知》。开篇便是“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儒家把复杂的社会风气亲密关系化繁成简为三类：上下辈亲密关系，同辈亲密关系、男女亲密关系，并确立三个主要的道德标准：孝、悌与男女有别。

“孝”，对尊长要孝顺，所谓“悌”，《说文解字》释义是“善兄弟也”，我们现在宽泛解释为对兄弟姐妹要亲密和睦。这种在家庭成员亲密关系中的长幼有序从幼儿启蒙时就开始灌输，儒家的人伦概念自然深入人心。

《礼记》有云：“父子相与，长幼有别，序而不乱……不失其伦。”同三纲五常一样，由己到家，由家到国，由国到天下，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大体框限在有别、贵贱、上下、相与的道德伦理体系中。

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是一个微缩的原乡社会风气，白鹿村以白、鹿两大姓氏，从家属亲密关系上互相串联，形成一个自治的稳定族群。白嘉轩承袭父亲白秉德的族长位置，是家属亲密关系上的继嗣。身为族长的白嘉轩与族内辈份高的老人，通过宗祠以宗法管理白鹿村的日常事务。

对于村里人做法不成体统的，白嘉轩行使族长权利予以制裁，田小娥个人的“放浪”行为，决定了她不能入宗祠，与黑娃就不算合法婚姻。包括对田小娥“失德”的鞭笞，都是家族企业合理自治的范围。白鹿村反映的是整个乡村世界的道义社会风气，男尊女卑、辈份有序、有别有别、伦理纲常。在亲缘和地缘诠释上非常具有代表性。

“亲亲也、尊尊也、长长也、男女有别，此其不可得与民变革者也。”人文渗透有着稳定的力量，以女性为主导的亲缘亲密关系，决定了传统社会风气的角色认同、道德伦理和社会风气责任。

综评

看似平常的舅舅称谓里，以微见著，容纳了咱中华民族特有的发展史人文。相对外国人简单的亲缘称谓，我们的人文负面影响与社会风气内部结构决定了庞杂的称谓系统。去芜存菁地看，精确的家属亲密关系归类被赋予了额外的亲情价值，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

随着生活节奏的加快，传统的社会风气内部结构发生了质的嬗变，便利且平稳的物质基础，精细的社会风气分工，慢慢边缘化了共御生存的协作模式，加上几代独生子女，让很多称谓失去了存在意义，从前大家还讲“五服以内”的家属亲密关系概念，现在基本缩小到以家庭成员为最大单元的亲情亲密关系。

“舅舅”的概念正越来越淡化，就我个人来说，我有十来个堂（表）兄弟姐妹，但已经完全断了联系，更别提我们的下一代会有什么往来了。老人常会感叹过去的热闹与道义味，并非是人越来越冷漠，而是我们生活圈子在改变，与人结识的成本越来越低，自我与平等意识越来越重要，相互合作不受地域、空间的限制，“走舅舅”反而会成为一种负担的亲密关系。

当现实慢慢成为“回忆”的时候，就意味着已经在“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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