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重庆市阿坝州、乐山市的苦瓜进入成形季。在短音频网络平台上，出现了多段G640短音频：老人家向马马路上工程车做广告苦瓜，但车内人员却将苦瓜扔到车内，老人家默默将苦瓜拿起，弯腰鞠躬……那些更让人感伤的音频，引发网民关注同情，还有多家网络帐号将音频文本作为新闻进行了转发。
但敬佩之余，部分细心网民发现了疑点：那些音频中，苦瓜被扔到车内的故事情节基本相同，但卖苦瓜的老人家却不是同一人。相近的故事情节，相同的版，是巧合，还是另有隐情？
连日来，四川互联网联合辟谣网络平台、封面新闻本报记者走访了阿坝州黄平市、乐山市瑶村的苦瓜主产区，辗转找寻到了上述音频中的多名老人家后发现，那些热门音频的背后，实则为“卖惨带货”的营销套路。
网民批评
“老人家苦瓜被扔车内” 相近故事情节却有相同版
阿坝州黄平市，被誉为“中国苦瓜之乡”，苦瓜栽种面积、产量、产值，为全国八大苦瓜主主产区之首。与黄平市相邻的乐山市瑶村，也是知名的苦瓜主产区。
黄平苦瓜现代农业园区
9月苦瓜丰收季，不少主持人通过短音频网络平台销售苦瓜。一些摄制于当地苦瓜主产区的G640音频，却获得了大量点赞。
“rayson在马路上”于8月30日正式发布的一条音频，点赞数达到了13.7万。音频中，一位老人家背著背篓，站在一辆奥迪车旁做广告苦瓜，但车内的人却将老人家递出的苦瓜扔到地上，老人家拿起苦瓜后，还向车里的人鞠了一躬。
“老人家卖苦瓜被拒”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小燕子（蔬果达人）”8月31日正式发布的音频，故事情节也类似。一位屌丝带着2个小女孩，向马马路上工程车做广告苦瓜，驾驶员一把将苦瓜打落在地。屌丝眼中山桐子无奈，说的一句“生活本来就奴才嘛”，让文章区的网民“破防”。
“老人家卖苦瓜被拒”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2叔日记（二叔愣娃）”8月30日正式发布的音频，文本也是一位老人家在一辆车旁卖苦瓜，苦瓜被扔到地上，故事情节基本一样。
“聚润应季蔬果”9月7日正式发布的音频，则更加感人。9岁女孩“佳佳”和爷爷外出卖苦瓜，爷爷用衣服垫座怕弄脏车子座椅等细节更让人动容。正式发布者称，该音频“全网播放3亿”。
相近的故事情节，却有着相同的版，有网民批评那些音频是在练洪洋。相关帐号的粉丝数量，从几千到60余万不等，其共同特点是：通过音频引流，在网络平台带货，销售苦瓜。
本报记者调查
苦瓜被扔故事情节为练洪洋 付费找老人家出演
为验证音频中文本的真实性，本报记者进行了调查。
经多方找寻，9月5日，在乐山市瑶村大田镇，本报记者找到了“rayson在马路上”音频中的老人家。
老人家名叫李Deoria，今年66岁。他表示，音频里面的文本都是“演的”。他自述，音频大概摄制于8月底，旁人让他背著苦瓜去找人收购，“苦瓜都是她们的，这天我没有去摘苦瓜。”
“开始这天，给我拿了200分钱。”李Deoria说，之后，摄影者又在她家的苦瓜地里摄制了多条音频，并请他参与了卖货现场直播，“前后一共给了我1500元钱。”
李Deoria的儿子王华介绍说，她家栽种了20余亩苦瓜，一年福袋10余万元，“音频里面的文本都是假的。”
王华表示，当时，父亲并不知道旁人摄制音频的目的，现在父亲也很气愤，“这种行为会压低苦瓜价格，损害我们菜农的利益。”
摄影者请居民当演员 还曾想让老人家叩头
在“小燕子（蔬果达人）”音频中，一位屌丝带着2名小女孩卖苦瓜，一句“生活本来就奴才”更让人很感伤。
9月6日，在阿坝州黄平市谢鲁瓦镇aquatic村，本报记者见到了这名屌丝——52岁的居民李金邦。
“都是她们教我说的，你家根本没有种苦瓜。”李金邦表示，前段时间，几名自称收苦瓜的人找到他，说拍个宣传品音频。随后，他和两个女儿被带到新发镇乐寨村，摄影者让他根据设计好的故事情节，进行了一段表演。
“当时给了我400分钱，她们教我怎么说、怎么做，教了好几遍我才记住。”李金邦自述，一周之后，摄影者又把他接到黄平去做了一场现场直播，再给了他400元，“现场直播时，喊我说是你家的苦瓜，说是家里还有八九万斤卖不出去。”
在该帐号的另外一条音频中，还出现过一位在公马马路上摆摊卖苦瓜的老人家，他是黄平市彰冠镇大发村69岁的周大姐。
“她们过来说帮我卖苦瓜，让我跟着她们说的去做。”周大姐说，旁人还曾提出让他叩头，但被他拒绝了，摄制结束后，旁人给了200元。
原以为是做宣传品，但当周大姐从邻居手机中看到发出来的音频后，气得直跺脚，“贪这200元，我太丢人了，你家种苦瓜每年有10余万的收入，养羊每年也有几万块！”
卖苦瓜的女孩家并没种苦瓜 以为摄影者在行善
在“聚润应季蔬果”正式发布的音频中，9岁的“佳佳”和爷爷的故事，敬佩了大量网民，音频文章、转发均上万。
“9岁娃卖苦瓜”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该帐号还正式发布后续，“揭秘”了这条“全网播放3亿作品背后的故事”，称“佳佳家的苦瓜已经全部卖完了”“我每个月会拿500分钱给她们”，得到网民一致点赞。
9月8日，在乐山市瑶村某乡的一个村里，本报记者见到了“佳佳”和他的爷爷起婆婆。
起婆婆介绍说，前几天，她带着“佳佳”去卖核桃，有几个年轻人过来问情况，“说看着我们可怜，要帮助我们。”
随后，起婆婆和“佳佳”被带到了瑶村大田镇，摄制了这条广为传播的音频。她证实，她和孙子说的话、做的动作，都是摄影者教的，音频拍完后收到了200元钱，“后面又来了一次，送了一辆自行车，还有一些衣服、鞋子，又给了3000分钱。”
起婆婆表示，她家缺少劳动力，并没有栽种苦瓜，只有少量的核桃和玉米，她并不知道旁人拍音频的目的，认为是在做好事。
市场走访
价格比往年稍降 没有滞销情况
那些短音频中，摄影者均提到，当地菜农面临销售难题，拍音频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卖果。当地苦瓜销售情况如何？本报记者走访了当地的苦瓜市场。
采摘后等待装箱发货的苦瓜
今年，黄平苦瓜再获丰收，产量预计达到14亿斤。在黄平市彰冠镇和鹿厂镇，场镇上随处可见收购苦瓜的卡车，在苦瓜地旁，也停着不少车在等待装货。据收购商介绍，相比往年，今年苦瓜价格稍有下降，根据大小和品质，收购价在1元至4元多不等。
在瑶村大田镇，高速路口就能看到不少收购苦瓜的大货车。菜农开着三轮车，将苦瓜拉到收购点，称重后再跑第二趟，当天果子全部卖完后再结算。
仓库中等待装箱发货的苦瓜
“大田镇目前栽种苦瓜15000多亩，年产量约6000万斤。”乐山市瑶村苦瓜专业技术协会会长张培振介绍说，“高峰期每天能销售七八十万斤，不存在苦瓜卖不出去的情况。”
监管部门
对问题帐号责令整改 下架音频近百条
那些帐号在带货时，大多配上了相关居民的照片，还有类似“助力屌丝家的苦瓜”等字样。其橱窗中售卖的苦瓜，销量从3000多到上万件不等，最高的达到16000多件。
“老人家家中苦瓜滞销”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老人家卖苦瓜被拒”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老人家家中苦瓜滞销”为不实练洪洋音频
针对此类“卖惨带货”现象，今年7月，黄平市正式发布了《关于规范黄平苦瓜营销市场的通告》，明确严禁以“卖惨”“悲情”营销等涉及不实宣传品、不实广告等方式进行网络营销。
“黄平市委网信办、市场监管局、农业农村局、公安局、商外局和供销社成立了联合执法组。”黄平市市场监管局工作人员介绍说，“目前，我们对接到的24个问题线索进行了排查核实，其中立案查处1个，对18个帐号责令整改，下架了不规范音频，5个涉及其他区域的移交当地处理。”
今年8月，乐山市也正式发布了《关于规范网络交易经营行为的提示函》，对采用扭曲卖惨式营销，构成不实宣传品、价格欺诈等相关违法的行为将依法处置，并督促网络网络平台对恶意营销帐号给予严格惩处。
乐山市市场监管局相关负责人表示，乐山市场监管部门正联合公安、商务、农业农村等部门依法处置一批违法线索，并向电商网络平台通达相关“悲情营销”式的不实宣传品、不实广告的音频，督促采取删除、屏蔽、断开链接、终止交易和服务等必要措施，目前已下架相关音频100余条。（本文中居民名字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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