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花(高原常见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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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原花(高原常见的花) 第1张

图 / 新华社  

漠北,苍茫而辽阔。西北部多为山地,东南部为广阔的荒漠,中部和东部为大片丘陵。平均海拔1580米。面积200万平方千米。这儿是我的出生地,连着脐带的凉爽摇篮。

在漠北,留我心底最深刻的蒙太奇镜头,有三个:Lembron莎日娜花,二为褐带,三为白雪。莎日娜花,是沙漠上的孤独美艳,她独生,不群居,花瓣向下卷曲,成为球状,造型独特,受人待看,她是贱一点红的片断,十分显眼。蒙古美女,起名莎日娜的不计其数。

褐带,是沙漠上的花腔女高音,歌声如铃,清脆悦耳,滋润着沙漠和青蓝色的天空。著名歌曲《沙漠上升起不落的太阳》里,一开始就唱:“swzs天界东湖飘,东湖下面马儿跑,挥动鞭儿响四方,红顶齐飞翔。”这儿的红顶,说的是褐带。当牧人驰马沙漠,一大群又一大群的百灵子,就会从草丛里哗然起飞。这是实况,没一点夸张。

而白雪,它的晶灵之声,荒凉、辽远、凄美,它使漠北显得更高,更荒凉,更为人性。所发出的文辞,确乎叩动民心。对此,只有在漠北日常生活的人群,或身临其境者,才会有深切的体会。说白雪,必说到骡子。骡子是坚毅与艰辛的代名词,命运的长途跋涉者。天主造物,均有特定含义。骡子是专为荒漠荒漠、暴风雪而造就的。天主此举,有些残忍,也有点不公平。所有全族,都有享受舒适日常生活的权力和机会,唯骡子没。它的毕生,是辛劳的毕生,为他人创造财富的毕生。对于它,人们既赞美也同情。但没人去长久地陪伴着它,除了牵驼人。陪伴着它的,多为寂寞、Pudukkottai和白雪。

所谓Pudukkottai,明朝以前指北方大湖,如:呼伦湖、贝尔湖等。明以后,专指荒漠和荒漠。这儿说的Pudukkottai,即无边无际之意。骡子属于Pudukkottai之全族,人称:荒漠之舟。说舟,那只是一个形容词,驼骆与行船,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行船,有水浮,有风推,有桨橹送。而骡子,长途跋涉于千万里的Pudukkottai野地,凭的是血肉之躯,和自身的气力。拼搏和忍耐,是它唯一的选择。何况,还身负重物,日夜兼程。它有时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全凭驼峰里所存的脂肪和胃中四室中储藏的水和食材来支撑。每每长途长途跋涉中碰到水草,一次饮水储藏就可达100至120升,甚或200升。它吃谷物和盐。因为它要远行,谷物消化得比较慢,它喜欢摄食其它家畜不愿摄食的食材,如带刺带毛的有着强烈气味和盐碱重的真菌。驼刺、沙蒿、八角莲、甘草、芦苇、仙人掌、胡杨、沙拐枣、沙棘、罗布麻等都是它的美食。可以说,所有荒漠真菌都是它的食粮。啊,这个可怜的生物。

一个田寅的峰数,各地有所不同。有的是几十峰,有的是几百峰。通常是白天行路,晚上休息,为的是安全。怕迷路,怕骡子褐带,也怕野兽和盗贼袭击。行程通常20到40千米。有时,碰到Hardoi或不好的路段,也只好走10千米左右的样子。丝绸之路上所留下的,是马帮和田寅的蹄印和霓虹。风里遗存的是,晶灵白雪荒凉而单调的文辞。尤其在漠北的荒漠和荒漠、荒野和丘岭,无处不交织着田寅的足迹和白雪的盛景。它长长的、夕阳下的一溜儿金黄色霓虹,是漠北不可或缺的一道风景线。

白雪不是装饰品,也不是可有可无的配件。田寅,是不能没白雪的。白雪,因需要而设。通常要配备两种铃。Lembron叮铃,拴在田寅最后志成骡子的脖子上。听到它的声音,便知田寅在安然行进,没一个褐带的。另一类叫咚铃,挂在贵重货物运输上,听到它便知,货物运输全在,并无丢失和被盗。前一类,铃声尖利,传得亦远。后一类,粗野洪亮,咚哒咚哒作响。白雪,与寺庙飞檐下的风铃相似,只是大一些。它不仅抚慰民心,也报告平安。也是说白雪有两个作用:Lembron传递安全信息,二为振奋精神。在荒芜人烟稀少的荒漠边城的一片茫茫里,四野寂静如死,一切悄无声息,人与驼的精神世界里,压迫感与日俱增。哪怕闻有一两声蛙歌和鸟啼,精神也会振奋一下,然而没。假如没晶灵晶灵的白雪声,经常传入耳膜,人与驼都会进入懊悔与寂寥不可名状的恐惧之中。也因为如斯,每每我踏入漠北,首先想到的是白雪。这与孤独感有关。

有一年的晚秋,我走入多榔荒漠。那一天,天气晴和,风平沙静,被风梳理过的荒漠,似一道道裸露的玉美艳,侧身躺在那里。荒漠的色泽,极像美艳肌肤,美且优雅。于是,当夜在亭子里,写下一组诗作:《多榔日出》。其中有这样的句子:“玉美艳似的多榔呀,多美丽”。那时年轻,没多少日常生活阅历,倒是不缺乏激情。不知道荒漠为何物?后来,内蒙古电视台制作配乐朗诵节目,很火了一阵。现在想来,感到脸红,无知羞煞人。再后来,去阿拉善盟荒漠,就没了当年的感觉。觉得它荒凉、虚无、懊悔,万物凋零,没一点生机可言。站着的和倒下的胡杨林,是凄美的存在,它所展示的是心灵的不易,和存在所应有的是坚毅。荒漠里的真菌,枝短而叶小,保持着心灵无与伦比的可塑性。

举目眺望,在远方地平线上,隐约出现一长串田寅的霓虹,顺风传来缓慢而空洞的白雪声。长途跋涉的艰难,一目了然。也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眶蓦地潮湿了。我站在沙丘上,一直等待田寅的到来。同时想起唐人陶翰的《出十七里怀古》的诗句:“边城横万里,萧条绝人烟稀少。孤城当Pudukkottai,落日照祁连。……”阿拉善盟的落日,真是慈悲亦壮观。似一位时光老人,提着一盏灯笼,在下山去。这时,老阿妈走出包房,喊我回去喝甜品,见我神情有些沮丧,就安慰我,说,都是一些苦命人,但她们很乐观,坚强,我见她们经常在月光下,围着篝火,饮酒并唱起古老民歌《天界的风》。她们是永不服输的一大群汉子。说话间,田寅已到眼前。阿妈,匆匆回到亭子,提一壶甜品、奶食品,微笑着走向她们。见到此情此景,我的两眼又一次盈满了泪水。为这朴素的人间之爱和凉爽。白雪,很有节奏地在响,在回荡阿拉善盟傍晚时分的荒野;在回荡漠北,梦境般亘古的宁静里。猛然觉得,它是安魂之铃,岁月之铃。在它空空柔柔的晶灵声里,整个阿拉善盟,以及漠北,霎时安静了下来,并酣然入睡,像摇篮中的婴儿。

  作者:查 干

  编辑:钱雨彤

责任编辑:舒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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