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对我送的情人节礼物挑三拣四。
所以我把他变成前男友了。
过两天刷到爆料，称某公司创始人连夜翻垃圾桶。
他说他在找老婆送他的情人节礼物。
1
「锵锵！」
我拿出给霍崇准备的机械键盘，紧张又殷切地看着他，期待他收到情人节礼物的反应。
霍崇扫了一眼包装盒的品牌，轻微地皱了下眉毛，但很快恢复如常，他接过我手中的礼物，礼貌地向我道谢。
「但是下次你买这种数码产品可以先问问我，你不懂这些，容易吃亏。」
我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故作轻松：「啊，这个键盘不好吗？我听......」
我想向他解释，这是霍宏推荐的，说你说过想要这款键盘，却被霍崇打断。
「别听网上的，网上那些营销做得多，产品不一定好，它键帽的材质是......」
霍崇打算具体讲解一番，可是他看着我，突然停下了。
然后他轻微地叹了口气：「算了，说了你也不懂，总之就是性价比不高，你工资低，没必要买，这个键盘你退货吧。」
霍崇的手机响起，我知道这个铃声说明公司有急事，果然霍崇接到电话，眉头紧皱，然后挂掉电话后对我一脸歉意：「抱歉，出了 BUG，霍宏应付不来，要回去看一下。」
「没事，你去吧，工作要紧。」
我和之前一样，善解人意地笑道。
霍崇出门前例行公事般抱了抱我，他说节日只是个形式，等闲下来后他请我吃烛光晚餐。
我语气轻松，开玩笑地宰他：「还要 99 朵玫瑰花。」
霍崇一口答应。
可是他忘记了，上个星期前他也答应我，说今年情人节会请我吃大餐，要送我一大束花。
2
没什么的。
我草草地吃了几口饭，开始收拾饭桌上的碗筷。
可能他以前想要这个键盘，现在又换了别的牌子。
霍崇的公司正在上升发展期，忙很正常，我做公关的时候也有过很多突发情况，他都没说什么。
何况他送了我最新款的包包，包比键盘贵多了。
我手机搜差价，心里估算差价，得到一个我两个月工资的数字，我露出一个世俗又沮丧的笑容。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重新收拾饭桌，可是下一秒手滑盘子落地，我蹲下来去捡碎片，手指却划拉出了好大一道口子，我呆愣地看着冒血的手指，等血滴到地上，才反应过来去找创口贴止血，但伤口太大，很快血浸湿了创口贴，弄得满手是血。
我深呼吸，草草地用纸巾裹住伤口，一个人打车去医院看急诊，挂号，排队，算得上一气呵成。
排队的时候有对年轻的情侣，听聊天内容好像是男生做饭弄到手，男生很懊悔，美好的情人节在医院度过，女生安慰他说，没什么呀，情人节只是形式，只要我们想，天天都是情人节。
男生耳朵悄悄红了，他低声说：「可是，我可以借今天，再一次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他凑到女生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女生露出幸福甜蜜的笑容。
我看得有些恍惚，恋爱五年，我好像只有告白那次听到霍崇说过「喜欢」。
因为霍崇太过理性，所以他不太会表达情感显得那么理所当然。
他觉得什么情人节、白色情人节、520 都是商家为了消费营销出来的。
而这次情人节吃饭，是我抱怨太久没见面，他补偿我的约会，他这阵子在忙新项目，他上个月几乎都睡在公司。
期间我去过他公司看他，带着我做的饭，然后无意间听到他的员工私底下议论我。
他眯起眼睛，用一种我听得很不舒服的语气说：「霍哥的女朋友长得挺漂亮啊，听说是做公关的，哪种公关啊？」
叫号打断了我的回忆，我起身去看诊，医生说得缝个四针。
我点点头，还算镇定。
可到要缝针时候，因为医生的一句「你一个人来的么？」，突然情绪上头，眼泪控制不住地涌出来。
我想说我没事，结果一开口就是哭腔，反正已经丢人了，我自暴自弃，干脆扯开嗓子嚎啕大哭，哭到医生都有点慌了。
「哎哎，还有一针，马上结束，很快的，哭什么呀。」
女医生缝针时和我闲聊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没想到我突然哭得这么厉害。
我哭什么呢？
是因为霍崇口头答应他来准备的情人节约会，结果他太忙忘记订餐馆么？
是因为霍崇被叫去加班，我只能一个人过的情人节么？
是因为手被割破缝针太疼么？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每一个面临的问题都有解决方案，我可以自己下厨做我们爱吃的菜，霍崇也答应我过两天补过约会，我是成熟的大人了，我已经过了和霍崇闹脾气的年纪，我完全可以一个人去医院缝针。
我可以，千万次，对自己说没关系，帮霍崇找借口。
但是旁人无意的提问戳破了只能欺骗我自己的谎言。
我终于认清了自己在别人眼里狼狈的状态。
很多次，在我需要他的时刻，我谈了五年的男朋友，都是缺席的状态。
我情绪稳定下来，想解释自己的失控，最后却前言不搭后语地冒出一句：「我......有一个，嗯，男朋友。」
女医生好像哼了一声：「行行，知道有男朋友了，就我单身在情人节值夜班......」
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止住话头：「来手伸直，缠纱布了。」
最后她说了几句注意事项，我吸了吸鼻子，眼泪已经止住，刚才的情绪失控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临走前说了好几遍谢谢医生。
「还有。」女医生朝我眨了下眼睛，「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咱就换。」
我扑哧笑了，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再一次真心实意地向医生道谢。
3
我回到家里，霍崇还没有回来。
充满两个人生活气息的房子，让我的心思又开始摇摆，只好强迫自己忙起来，收拾剩下的碗筷，想要暂时逃避去思考。
最后实在是无事可做，我坐下来打开手机，漫无目的地刷朋友圈。
我看到半个小时前，霍宏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不管是不是单身狗，今夜都是加班社畜[困]」
配图是他翻着白眼在电脑前的照片，背后都是加班的同事，霍崇就在他的旁边，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电脑。
霍宏是霍崇的堂弟，上大学的时候就跟在霍崇身后做项目，毕业后也顺理成章地进入了霍崇的公司。
准备礼物的时候我私底下问了霍宏的意见，霍宏推荐机械键盘，说之前聊天，他哥说想换个键盘。
他们关系不错，霍宏给我推荐了三款他们之前聊下来觉得不错的牌子。
我看着照片里的同款键盘，突然想，要是这个键盘是霍宏送的，霍崇应该不会有那么多意见吧。
在霍崇眼里，我似乎永远是个俗气的漂亮笨蛋。
会跟风买不实用的东西，容易被骗，做着他眼里不稳定的工作，拿着勉强养活自己的工资。
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不会关心参数配置，上学时最苦恼理科，所以干脆不跟我讲他所感兴趣的领域。
他觉得和我讲这些没有必要，不如选择和有知识储备的人沟通，彼此都能快捷得到有效信息。
这是之前我和霍崇谈过沟通问题，霍崇给我的答复。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因为个子高，他微微低下头平视我，用着礼貌的请教语气问我：「这样不好么？你应该对那些数据不感兴趣吧。」
我想说什么，但又无法反驳。
霍崇似乎永远是正确的。
他非常聪明，一路顺风顺水，读书时永远名列前茅，保送到顶尖大学，大学和同学一起参加大创，项目被投资人看中，家境小康，所以父母也支持他毕业后直接创业，现在霍崇的公司在业内已经崭露头角，前途不可估量。
霍崇生来就是被人仰望的，表弟霍宏曾经开玩笑表示表哥从小是他的崇拜对象，他要一辈子追随。
我也是他的崇拜者之一。
因为一场拉过去充数的大学联谊，我稀里糊涂地和霍崇谈起恋爱，恋爱后才知道他原来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好奇怪，自己以前看学渣学霸的爱情故事看得起劲，和他在一起后，我反而变得忐忑不安，在告诉他我的学历前，我还偷偷在网上查【情侣学历差距大】能在一起么。
当我鼓起勇气，告诉霍崇我是普通二本时，霍崇「哦」了一声，然后继续买电影票。
「你......你没有什么想说的？我不是 Z 大的。」
霍崇平静到让我有些不可思议了，当时我被在 Z 大的好朋友拉去联谊，我怕给他造成误会，以为我是 985 的大学生。
霍崇疑惑地眯了眯眼，似乎在探究我的意思：「那以后小孩的学习有问题我来辅导？」
我被霍崇问得红了耳朵，那时候我和霍崇才确定关系一个星期，肢体接触仅限于牵手。
「那就说定了。」
我上前紧紧抓住了霍崇的手。
也许霍崇永远不知道，那天的他给了我追逐他的勇气。
不是没有过闲言和碎语，不是没有过质疑和针对，但我想，这些轻微的刺伤我都可以忽视，只要我不断地变好，变厉害，终有一天，我也可以不止是仰望霍崇，而是堂堂正正地站在霍崇身边。
二十岁的我，望着二十二岁的霍崇，满眼崇拜与爱意。
而现在的我，却对爱霍崇这件事，感到疲惫。
我不得不承认我和霍崇起跑线就不一样，我的努力赶不上他的天才。
大学毕业，我凭着平时积累的创作，进了一家国内不错的公关公司，但初始岗位决定了我的工资远远比不上已经是公司创始人的霍崇。
刚开始工作很忙，什么都要学，公关加班也是常态，霍崇觉得这个工作不稳定，他虽然尊重我的选择，支持我建立自己的事业，但他也隐晦地表达过，希望我换个，「性价比」更高的职业。
哪怕我已经是我们公司最快升职的新人，哪怕我现在薪水翻倍。
好像我再怎么往前奔跑，在他眼里我还是在原地踏步。
而且，对于这段感情，我越来越感到疲惫。
我是霍崇的初恋，很多人听到这个都会惊讶，用一种我拱了全天下最聪明的白菜的语气。
霍崇不太会恋爱，可能因为他不需要去讨好别人。
他会有条不絮地，向我分析某些情侣行为是多么没有必要，甚至有些愚蠢。
他的理智让想增加恋爱趣味的我，显得像是在无理取闹。
但好在他还知道另一条恋爱中的至理名言，「女朋友说得都对」。
霍崇聪明，所以他学什么都很快，恋爱也是。
他像一个机器人，我向他输入代码，他会按时且正确地做出恋爱中的甜蜜行为，比如出门前要记得给女朋友一个拥抱，情人节要送女朋友礼物，和女朋友见面记得要带一束花。
他的行为像是一种系统里的指令，而不是出于情感。
当他连续五年情人节，都送我同一个牌子的同类型包时，我看着霍崇平静的眼神，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霍崇不会真的是机器人吧。
我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意识到我无法教会霍崇「爱」，我和霍崇的距离也不是爱就能够跨越的。
眼泪砸在手机屏幕上，泪珠模糊了屏幕上的霍崇。
在那刻起，我下定决心。
我要和霍崇分手。
4
第二天傍晚，在我整理新家的时候，霍崇打来了电话。
昨晚发完「我们分手吧」我就把霍崇德微信删掉，隔天一早就找熟悉的中介找房子，下午找来搬家公司搬家。
以我的经验，等他那边忙完，他才会看私人信息。
电话比我想象中来的早，我深吸一口气，划开接通键。
「你在哪里？」
开头是霍崇一贯的单刀直入，只是声音疲惫。
我努力让自己听上去很平静：「分手了，所以我搬出去了。」
他沉吟半响，反问我：「为什么要分手？」
有很多理由，我挑了最近的一个。
「因为我不想要分手消息都要在一天后才能看到的男朋友。」
霍崇在电话那头陷入沉默，我以为他在思考我们那早就出问题的相处模式，所以我最后一次耐心等候他的回复。
「只是因为这个么？」
霍崇语气里的疑惑在我耳中显得天真又残忍。
他长舒一口气，放软了声线：「我说过的，你有急事你可以直接打我电话，很方便，我忙起来不怎么看消息。」
「哈。」
我被气笑了，我就不该对霍崇抱有会反思的期待。
后续他说什么我没再听，直接挂掉电话，拉黑了号码。
一天之内完成看房子和搬家把我累得够呛，简单理了一下房间后，我早早上床入睡，却在深夜被敲门声给吵醒。
被吵醒的烦躁大于半夜有人敲门的害怕，我满心怒气地走过去，不耐地喊了一声：「谁啊。」
然后在猫眼里，我看到我的前男友霍崇。
「是我，霍崇。」
有点后悔喊那一嗓子了，他听到了我的声音，现在我想装睡都不行。
「大半夜的什么事？我已经睡着了。」我开了半扇门，语气不善，「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我可以告你骚扰。」
「用了一些合理合法的小推理，我推测你会找一个熟悉的，我不认识的中介去找房子，最好的方式就是去小李推荐的同行，虽然问到联系方式花了点时间......」
小李是我们之前找房子认识的中介，这次找房没和他说是因为分手，估计还以为我们是一对。
看霍崇的样子打算认真讲述他的推理过程，我毫不给面子地打断他。
「知道了，那你来干什么？」
霍崇立刻安静，半晌后他垂眼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
「锵锵。」
他不熟练地配音，试图给我一个惊喜。
我没接，安静后的气氛更加尴尬。
他低声解释道：「今天太晚了，花店要关门了，没有 99 朵玫瑰花，先暂时这么多。」
我望着霍崇的眼睛，问他：「你来就是为了送花吗？」
霍崇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后又想到什么，说话变得有底气：「还有机械键盘，我来拿我的情人节礼物。」
「我扔了。」我面不改色地说，「懒得退货，搬家的时候扔了。」
霍崇眉毛皱起，很显然他很不认可这种行为。
「不要那么冲动.....哎，算了。霍宏跟我说了键盘的事，我也有问题，我没有站在送礼人的角度上考虑你的心情。至于回消息的事......」
一听到「算了」我的一股子火就冒起来了。
算了，又是算了。
「霍崇。」我打断他的自我反省，顿了一秒，抬头和他对视。
「我当时说分手是因为你不回消息，你看过我们的聊天记录吗？永远都是我发几条信息，你隔了好久回一条，刚谈恋爱的时候，我们聊过这个事，你说你忙不常看消息，有急事可以打电话，那些小猫小狗视频挺好玩的，但也不知道回什么，每条都发哈哈又觉得没必要。
我想每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我不介意做表达更多的人。
但是我后知后觉地发现，我不像以往看到什么好玩的就发给你了，我也渐渐觉得没有必要。
「上个月我问和你聊过这个话题，我们相处越来越平淡了。你说我们已经恋爱五年了，产生爱情的多巴胺会在六个月后达到浓度顶峰，然后会逐渐下降，最多持续分泌四年，我们这样很正常。
「好吧，你讲科学，你说得对，可是我现在发现哪怕在恋爱第一年，你也是回应寥寥，好像是我在单方面的热恋。
「不喜欢我送的礼物、不回我的消息、因为忙忘记订情人节餐厅.....这些小事我都可以算了，没关系的。
「但是霍崇啊，爱意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消逝的。」
我望着霍崇的脸庞，毫无疑问，现在的霍崇比二十三岁的霍崇更加优秀，但是我丝毫感受不到心动。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而你大半夜找我送我束花我就得原谅你吗？你现在忙完了，有大把时间了，想起来我，跑过来补过情人节，可是我是今天搬家很累，明天要去上班。」
「凭什么啊，霍崇，凭什么我一直要迁就你？
「我累了，真的。」
还是没忍住，我的眼泪砸下来，我深呼吸，缓了缓。
「霍崇，我曾经很崇拜你，觉得你什么都懂，我的男朋友好厉害。
「但是现在，我对于爱你这件事，感到疲惫。
「我不想爱你了。」
5
霍崇视角
「我的哥哥哎，我让你买束花道歉，但没让你现在就去！」
霍宏对着我打了个哈切，「大半夜打扰人家睡觉，也难怪晗微姐不原谅你啊。」
「不是的。」我不安地抓了抓空气，「后面她说爱我很累，不想爱我了。」
白晗微说完后我主动离开，因为她看上去真的很累，需要好好休息。
当看到她哭的时候我心里升腾起前所未有的不安，事情超出了我的控制，我无法做出判断，她哭得好难过，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但身子僵住了，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潜意识告诉我，我的声音对她都是一种伤害。
我最后干巴巴地说：「我走了，你关门吧。」
离开后我有点后悔，我起码该对她说一句：「别哭了。」
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我急于找到解决方案，于是我三更半夜，敲响了我堂弟的门。
我尽量以旁观者的角度，讲述我和白晗微刚才发生的事情。
霍崇听完全部后，又问我要来了手机，简单翻了翻我们的聊天记录后，霍崇抬起头，五官皱成一团。
「哥，你这样多久了？」
我如实回答：「一直是这样，有问题吗？」
「你喜欢晗微姐吗？」
我用一种「你这是在问常识性的问题」的眼神看他：「当然了。」
霍宏抓抓头发，他的表情很像老师遇到棘手的学生。
「哥，我说句实话，从你刚才说的那些事情来看，我感受不到你有多喜欢晗微姐。」
「我白天听你讲键盘的事，以为晗微姐是因为你说礼物送的不好生气，现在看来，晗微姐是得不到回应跟你分手的。」
「谈恋爱，你得给她提供情绪价值嘛，得用行动表示你珍惜她的心意，哪怕你违心夸句那键盘好，也是一种回应。」
我安静地坐着，消化霍宏给我的意见，谈恋爱不像数学题有标准答案，脑海里一团乱麻，我要找到搞砸的源头。
「没事啊哥，晗微姐那么喜欢你，以前那么多人刁难她她都没放弃，你好好跟她说说，向晗微姐示好，她肯定会原谅你的。」
「刁难？」我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
霍宏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在我的逼问下，他最后吞吞吐吐讲了一些事。
别人认为是她缠着我，她来学校找我的时候被故意指错路，被人直言说过「你配不上霍崇」；创业初期，有些人会故意在她面前讨论她听不懂的专业问题，装模作样地问她的意见，最后「拜托」她去订饭打扫卫生。
霍宏低下头，越说越愧疚的样子。
「就是，以前挺幼稚的，觉得我哥这么牛的人，找的女朋友也得实力相当吧，所以那时候看到晗微姐时，有点失望。我没说过晗微姐，但别人刁难她的时候我也没帮她，对不起，哥。」
一瞬间我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像心脏被人恶意攥紧般痛苦。
我仅仅是旁听，那当时的她又多么难过呢？她凭什么要经受这些呢？
我用指甲狠狠掐手心才缓过劲来，嗓子涩得厉害：
「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晗微。」
「啊，是的，我后来有跟她道过歉，当时我太不成熟了，晗微姐说没关系......」
「我有关系。」
我打断霍崇：「今年年终奖取消，工资从这个月起打七折，什么时候 leetcode 刷满 500 道什么时候恢复，该练练你的代码了，bug 不会修还需要找我帮忙的话，那我招你进来干嘛。」
我冷冷地看了一眼呆愣在原地的霍宏，他嘴巴开开合合，最终没吐出一个字，垂下肩膀。
我没管他，起身离开。
「还有。」我想想又走回来，「最开始是我追的她。」
6
我下定决心把霍崇从我的生活里剔除掉。
结果霍崇火了，到处都是他翻垃圾的视频。
拍摄者是个昼出夜伏的游戏小主播，深夜下楼倒垃圾被找东西的霍崇吓一跳，职业素养让他察觉到这可能是个热点，他给各位观众开了直播。
「大哥，大晚上你找什么呢？」
「我在找我老婆送给我的情人节礼物，机械键盘，A 牌的，黑色包装盒，你有看到么？」
然后这个片段就莫名其妙地火了。
评论说霍崇一边翻垃圾，一边一本正经询问的样子太搞笑了，网上瞬间掀起了模仿狂潮。
上一秒苦着脸说「我在找我女朋友送我的情人节礼物，球鞋，B 牌的，你有看到吗？」的男大学生，下一秒喜气洋洋展示自己收到的新鞋。
「我在找我男朋友，一米八，长得像吴彦祖，你有看到吗？」
「我在找我的学生证，Z 大的，黑色的，你有看到吗？」
诸如此类的短视频如雨后春笋版席卷全网，网友各显神通，玩梗玩出新花样。
再后来扒出霍崇是目前备受瞩目崇光科技创始人，热度更上一个台阶。
关于「公司创始人连夜翻垃圾桶找情人节礼物」引发了众多猜想，情人节礼物为什么会被丢？大晚上的翻垃圾桶是被赶出家了吗？
「我猜猜，难道是老婆送键盘被老板吐槽，老婆怒而扔垃圾桶，霍老板半夜翻垃圾桶赔罪？」
「A 牌键盘这么贵也舍得扔啊」
「A 牌键盘压根不值这个价」
「笑死，买不起 A 牌的人说 A 牌不好，我用得就不错」
会议室里，A 牌品牌部经理给我们展示网络舆论，他擦了擦头上的汗：「目前关于键盘的舆论是这个情况，我们这边呢，是希望化解掉负面舆论，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是能抓住这个热点，宣传一波，方案给的越早越好，文档就行。」
我压下心里汹涌的情绪，表面镇定地回答：「当然可以，12 点前我们会给一版。」
我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脚了。
因为那个键盘我没有扔，放在新家里了，霍崇不用我自己用，当时在气头上，就和霍崇说扔了。
现在还得自己去公关掉闹出的乌龙。
汇报大家一起讨论出的公关方案，我观察客户的神情，看上去不太满意。
「嗯......怎么说，中规中矩，还差了点感觉。」
「那这样怎么样？」我微微提高了声音，一扫会议室的沉闷。
「既然负面舆论是说键盘价格贵，那我们官微发一份公告，干脆就承认我们是卖的贵，霍总找的那款键盘应该是 A 牌公司最高档的一款，不是走量的主流款，我们可以从开模成本、无螺丝全卡口的制作工艺等方面向大众讲解价格高的原因。
但最贵的，是送礼人包含的心意、是买给自己犒劳礼物的成就感、是想用这个键盘去实现某个目标的冲劲。
最珍贵的是每一位用户赋予我们键盘的意义。」
「当然，语言这块我们会再组织一下，最后可以提一下其他热销款式的键盘，简要介绍优点，欢迎大家体验，7 天无理由退货。」
看到客户亮起的眼神，我就知道这个方案，过了。
刚松下一口气，耳边响起客户兴奋的声音：「不错，那你们看还有没有什么方法再和霍总联动一下。」
他鼓励我们：「你们可以先放开得想！」
我挑挑眉，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网上在讨论霍总是惹女朋友生气了，那我们可以根据自家键盘的特点，发表一则《跪键盘指南》，比如说青轴的键盘跪起来声音最好听，因为段落感明显，触发的时候很有节奏感，104 键的键盘跪起来最舒服，因为面积大......喊话霍总问他喜欢什么键盘，我们免费送，到时候霍总可以发一份跪键盘的视频吗？」
可能我说得太过顺畅，想法也太过胆大，会议室众人听完都愣住了。
老板施河最先反应过来，沉声训斥我：「白晗微！」
我的主管冉姐打圆场，换了个轻松的语气说我：「微微，让你放开想，不是让你放飞自我呀。」
我立刻接上让冉姐递的台阶，向客户道歉：「不好意思，个人大胆想法，与公司无关，况且人家前女友说不定不打算原谅呢。」
客户被逗笑了，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笑着说：「要是抛开霍总的身份，这个想法确实挺有意思的。」
「先按你说的公开信方向落地吧。」
「好嘞！」
舆论反馈比想象中还要好。
「好喜欢这句『感谢每一位使用者，是你们赋予它的意义，才让它显得与众不同』，原来我也是这么重要的人」
「A 牌是我当年考研上岸奖励自己的礼物，不便宜，但陪了我很久很久，我现在就是用它打下了这句话」
「这封信打动到了」
「A 牌高低得送公关部门全员霍总同款键盘」
老板满脸喜气地过来，朗声说客户很满意，键盘销售额蹭蹭上涨。
「干脆我们乘胜追击，让 A 牌键盘去联系崇光科技，炒作再做一波大事件。」
老板兴致高昂，他说就按着晗微的那个思路，让霍总向前女友全网道歉求原谅，A 牌键盘也喊话替霍总说情，搞那种只要复合就抽 99 个网友送键盘的抽奖活动。再让前女友出面，和霍崇直播，最后因为霍崇找回她送的 A 牌键盘，两人又感动复合。
我们组听完一片安静。
无语的安静。
我心里听得直皱眉，但碍于老板身份，还是挤出笑容劝道：「我当时就随口一说，谁知道真相呢？而且崇光科技那边配合度不会那么高吧。」
老板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我有内部消息，真实情况和网上说得差不多，崇光科技的老板都翻垃圾了，还不是炒作？」
我暗自腹诽，哪里来的内部消息，我当事人都不知道？
倒是冉姐直言不讳，指出不妥：「这算是道德绑架了，如果那个霍总真的是个烂人前女友不想原谅他呢？」
「我有个朋友是霍总的大学学长，认识他的前女友，说那个女生和他谈了很久了，她条件一般，她找不到像霍总硬件条件那么好的人了，最后肯定会原谅他的。」
老板说得信誓旦旦，我只觉得荒诞到可笑，刚要张口反驳，老板手机提示音响起，有客户找他。
「你们先想想创意，我这边再去联络试试，看看能不能和崇光科技搭上线。」老板临走前拍拍我的肩膀，「A 牌客户那边很满意，我很看好你啊晗微。」
待他走后，冉姐直接跟我们说别想了，不用理他。
冉姐当年追随老板一起创业，她有底气做出指挥。
「他现在太追求爆点炒作这些东西了。」
冉姐叹了口气，又很快恢复如常：「大家先做好手头的事。」
我刚回到工位，收到前台妹妹的消息，说有人找我，说是霍崇科技的人。
「戴口罩看不出相貌，但是个子挺高，还带了好大一束花」
前台妹妹发来一个八卦的表情。
我眼皮一跳。
7
看到熟悉的身影我的太阳穴隐隐发紧，霍崇抱着一大束玫瑰花坐在公司前台，看到我的瞬间站起来，我抢在他前面开口。
「你跟我过来！」
我心情相当烦躁，当你想抛开往事，重新开始新生活了，结果有人像狗皮膏药黏了上来，打乱你所有计划，感觉相当糟糕。
我把霍崇带到无人的楼梯间，人刚刚站定，霍崇摘掉口罩，宛如表彰般递给我花束，我内心百感交集。
他一本正经地说：「说好的，送你的 99 朵玫瑰花。」
啊，外面因为他纷纷扰扰，他却还记得送我一束花。
霍崇仿佛一无所知的资本家面容，在娇艳欲滴玫瑰衬托下的显得越发可恶起来。
正在处理他闹出来公关事件的打工人没什么好脸色。
我语气不善：「霍崇，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么？」
霍崇垂下眼睛，整个人看上去倏地难过又委屈：「你要跟我分手。」
「......我是说你找键盘的事。」
霍崇轻微地「啊」了一声，他难得局促地紧张起来：「抱歉，我没找到。」
「对不起。」他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到固执，「很多事情，都很抱歉。」
我愣住了，反倒有些手足无措。
我没有心胸宽广到轻飘飘地说都过去了，只是这道歉实在是来得突然。
毕竟谈了五年，我想过他会再来找我，以我对霍崇的了解，他会理智地跟我说明分手的利弊，讲沉没成本是多么得高，讲多巴胺消失是自然规律。
我甚至在脑海里演练过不等他分析完就潇洒离开的动作，却没想到他一开始就道歉。
可能因为在工作，飞速运转的大脑现在很冷静，不像夜晚被情绪主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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